第42節
她待在東宮時,與院子里的宮女處得好,閑是無趣,就拉著她一起裝扮自己。 即便不為知己者容,妝好了,自己瞧著也愉快。 更何況…… 她瞧著眼眶那一圈如何也消不去的緋紅,太過扎眼。 樂安醒來后心緒便不穩,她不想讓他因瞧見她這副憔悴模樣,而愈發覺得自己大限將至。 等到要戴珠釵束發時,她猛然發覺,那小小梳妝盒里頭,缺了她這段時日最喜愛的一根珠釵。 丟在何處,她幾乎一瞬就想到了。 但她實在不敢細想昨日那些事,胡亂配了一根,便要朝屋外走去。 還是那小丫鬟拉住了出門就要亂走的她。 “姑娘,你知曉王爺的書房在何處嗎?” 小丫鬟癟著嘴與她抱怨。 模樣頗有幾分靈動,倒比剛才嘴碎的模樣可人。 “那就有勞你帶路了?!?/br> 她斂下眼眸與人柔聲說著,只是嗓音沙啞,不復往日的婉然。 小丫鬟還是聽出她語中友善之意,先前不愉快一掃而去,嘴角微揚,挽著她胳膊就領起了路。 “我剛才多說那幾句是覺得王爺對姑娘態度不一般,保不準以后有個名分,我往后便要一直跟著姑娘,也不必再干那些粗活了?!?/br> 小丫鬟看出她并非不好說話的主,加上年歲不大,沒憋住與她多說了幾番話。 她聽了卻未立刻回答,蔥白纖長的手指緩緩撫上了皙白柔嫩的脖頸。 這嗓音一時半會兒是恢復不了。 盈亮的眼眸半闔著垂望向地面,她輕聲回了道:“我不愛聽這些?!?/br> 聲如蚊音,卻依舊能聽出幾分不對勁。 小丫鬟的模樣也算俏麗,只是慕明韶并非注重外表之人,不然她倒是勸著人去勾搭上慕明韶,如此亦不必干重活了。 小丫鬟不知道謝依依斂著眸子在想些什么,只是剛才那番話聽得她心里頭不樂意了。 “王爺深得盛寵,姑娘不也特意裝扮好才去見他嗎?又何必說什么不愛聽呢?!?/br> 她鼓著嘴說完,謝依依卻不答她了,一路到了書房前,也未張過口。 不由讓她覺得謝依依比那府里頭刁蠻任性的所謂的王妃還難伺候。 偏對方在書房間一句刻意放緩的“多謝”又讓她轉了心思。 等她看著人推門進了書房,才發覺自個兒一路的心緒都被人牢牢捏住。 令她一時恍然,難怪她們一向望著冷然的王爺也會對人生了心思。 謝依依踏進書房時,里頭空無一人。 這處裝飾與在丹雀宮無二。 那某一書柜旁的屏風后,便有通向二層和地下的樓梯。 她不敢亂動,乖巧地站在門口。 只是視線實在不由自主地書案后懸掛的一幅畫吸引。 畫技算不得太好,但那是她所作。 她清晰記得,那畫中只該有她一人才對,這會卻添了個人。 光瞧著衣著形態,便知是慕明韶。 “我命人去江南,將畫作尋回來了?!?/br> 身后沉悶的嗓音打斷她思索。 她才發覺,人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畫作前頭。 一時心急,她連忙轉過了身子。 卻被身前之人猝不及防挑起了下巴。 本就白皙的面上此刻敷著一層厚厚的粉,唇上抹著艷麗唇脂,眼睫上方繪了眼線,又描著遠山般的秀眉。 如此細細觀察,慕明韶才覺她這妝容精致,為她容顏又增色幾分。 他瞧著,眸中倏地燃起一陣火焰。 畢竟她如此精心裝扮,所為的,必然不是他。 “我真不知,你何時竟也這般喜好裝飾自己?!?/br> 他冷聲說著,帶著薄繭拇指指腹略有些粗暴的抹去她唇上艷紅的唇脂。 見她欲躲閃,又抬手摟住人腰將人扣在懷中,語中寒意更甚: “也不知是為的誰?!?/br> 第三十七章 謝依依進退不得, 只能任由慕明韶抹去了嬌嫩雙唇上艷紅的唇脂。 她前日咬破的傷口還未完全恢復,被這樣用力抹著,雙唇發出, 傳來一股火辣辣的疼。 “夠了……” 她費力握住人手臂,迫使他停下動作。 慕明韶眸中燃起的怒火半點未消。 直接丟出了手中緊握的那根珠釵, “叮當”一聲,掉落地面的聲響清脆。 謝依依垂眸看了眼,還被他緊摟著,不敢, 也不能俯身將那根桃枝般的珠釵拾起。 她聽著慕明韶低沉寒涼的質問聲再度在她腦袋上方響起: “你如今扮成這模樣是要給誰看?” 問得根本毫無來由。 “我在東宮里頭認識的朋友皆如此,女子愛美……還有錯了不成?” 言語間, 她眸中又滲出幾滴淚,昨日哭得那樣久,眶中溢滿淚便是一陣疼。 喉嚨沙啞,又說了這一串話,話音剛落, 不由揪住慕明韶衣袖猛咳幾聲。 眼尾又溢出幾滴淚,刺得她那處無比嬌嫩的肌膚一陣疼。 慕明韶半瞇著眼看她這番動作,特意等她緩和片刻, 才又冷聲道: “你以前, 可不曾這般?!?/br> “以前不曾,是因沒有?!?/br> 她晃了晃腦袋, 哽咽著反問道: “東宮的住處既給我放置了這些飾物脂粉…我又為何不用?” 沒有半分緣由不去用。 她亦只是普通女子,聽著院中其他宮女贊她容貌,她心頭自有幾分竊喜。 平日也會托出門買辦的宮女太監為她帶些飾物。 總歸她那些銀子花不出去。 分明尋常的不能再尋常,到了慕明韶這兒,竟還得被這般狠厲的質問。 她猛然覺得被抽干了一身的力氣一般, 若非慕明韶還摟住她腰肢,大概此刻便得癱軟在地。 費盡余下所有精力,她抬起眼眸,啞聲有氣無力地回道: “若殿下不愿瞧見,奴婢往后在安王府……再不會費心思裝扮自己…惹得殿下心煩……” 她說罷許久,慕明韶都未再有動作。 顧不及他究竟在想何事,她實在支不住身子,不由向前傾,將額頭抵在他胸口處。 曾經令她心安的草藥味兒,早已沒法子令她心緒安穩下去。 可她真提不起半點勁仰頭。 慕明韶抬手輕撫過她半披在后背的發絲。 她亦無法回應,只聽他嗓音緩和幾分,不似原先夾雜著不帶半點人情味兒的冷意。 “你往后,還是如此?!?/br> 慕明韶聽她解釋前,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答案是如此。 他以前不曾顧及過謝依依,便也想著,旁人皆如此。 可旁人卻將她照顧得這樣周到。 連帶他懷中摟著的這具身子,比起離開前,也豐腴幾分。 室內靜默許久。 懷中人似是睡著了一般,半點沒有回應他的跡象。 他心頭怒火這會兒自然徹底消散,補上了幾層內疚。 他難得對旁人有內疚之心,此刻唯一能憶起的,便是明惜。 她母親因他母親而受寵,又轉瞬被舍棄,回宮后,他對這位小妹多加照料。 兩相比較,卻還不同。 明惜是因他母親,謝依依卻是因他自己。 當初鬼使神差想娶謝依依為妻時,他就已料到自己那份心思不簡單,可每回思及都被他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