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場什么？”曜日回過頭來, 笑嘻嘻地看著目瞪口呆的紅毛小狐貍。

    紅毛小狐貍：“……”

    當我什么都沒有說過。

    這么一鬧騰, 氣氛倒是緩和了下來，紅毛小狐貍也沒有最初那么瑟瑟發抖的樣子了。蕭玖華進了屋，聲音放輕了些, 問池小柒：“發生了什么？”

    池小柒想了想，簡單地把自己賞月出神時見到這只小狐貍的事說了出來，而后猶豫著問：“它替別人報仇, 懲治惡人，會有問題嗎？”

    本來是想要明天再問的，卻因為紅毛小狐貍這么一鬧，直接提前了。

    其實，池小柒并不覺得紅毛小狐貍所做的事有什么天大的錯處，只是，天道對于這些精怪是非常嚴苛的，有時候一點點的小事變回讓它們此生再無轉機。

    人們都說懲惡揚善、替天行道，可世道并不盡然如此。若是人殺了惡人，那便是替天行道，而若是妖和精怪殺了惡人，便是其罪當誅。

    而且身份不同，更是天差地別。若此番出手的不是無依無靠、飄如浮萍的紅毛小狐貍，而是池小柒，那么忌憚于她身后的整個妖界，定然無人會追究此事。

    說來可笑，可世界向來都是如此雙標。

    蕭玖華看得出池小柒眼里的嘆息，略一思忖：“天道會在劫數上有判決，而若是有外人相助……”

    池小柒聞言眼睛一亮：“這么說，我可以幫它？”

    翠綠色的眼瞳含著純粹的善意和期待，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輝。池小柒并不會自怨自艾，也沒有因為見證到世間的不公而糾結沉淪，而是選擇包容世間百態，有善的地方便有惡，她無法改變整個世界，便只著眼自己身邊。

    蕭玖華點頭。

    **

    等蕭玖華走后，屋里又只剩下了它們三個，紅毛小狐貍才欲言又止地開口道謝，而后又道：“不過，其實，還有一個漏網之魚沒有處理?！?/br>
    “嗯？”池小柒把從曜日那里要來的晶石咽下，抬頭看它。

    “本來是想今晚動手的，忽然察覺到了你的氣息，才順道來看了看?！奔t毛小狐貍望了望窗外的夜色，這么一耽誤，時間不早了，今晚應該是來不及了。

    “不急不急，其實我覺得吧，直接殺了沒什么意思，倒不如……”曜日看了眼池小柒，話音一頓，而后附在了紅毛小狐貍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有什么話是我不能聽的嗎？”池小柒不服。

    “我上次就說了個勾魂，他都差點警告我了，這回要是告訴你了，豈不是要直接把我給斬了？”曜日搖了搖頭不說，而后又小聲嘀咕道，“他也真是的，不知道怎么想的，養女兒都沒有這樣的吧?！?/br>
    池小柒：“？？？”

    你在說什么？

    然后，池小柒一臉茫然地看著曜日又附在紅毛小狐貍耳邊嘀咕了幾句，紅毛小狐貍一臉恍然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br>
    池小柒：“……”

    你明白什么了呀？你怎么又明白了？

    算了算了，不和這兩個人說了，困了，先睡了。池小柒這么想著，打了個哈欠，不再理會這兩個人，直接跳到了床上。

    睡意來得很快，池小柒剛閉上眼沒多久便睡著了，卻難得的做了個夢。

    夢里，她跟在麻麻身邊，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模樣，拉著麻麻的手，周邊的景色是妖界，明明是艷陽高照的盛夏，林間卻傳來了一陣涼爽的氣息。

    池小柒的思維浮在上空，看著夢中的自己抬頭望著麻麻，說了句什么，然后朝著林間，順著那道涼爽的氣息跑了過去。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池小柒有點想不起來了，記憶里完全找不到關于這一天的痕跡。

    夢里的自己“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有一點危險意識，直接跑了進去，然后在漫天的魔氣之中，見到了一個少年。

    少年持劍，抵抗著魔氣，已經明顯體力不支了，脊背卻依然挺直，氣勢上沒有半點懈怠退縮。

    然而看到這一幕的池小柒卻是驚呆了，這輪廓、這眉眼，不是蕭玖華嗎？

    血脈強大的妖怪從不會做虛構的夢，那么，這夢便是真切發生過的事，只不過自己因為種種原因忘記了而已。

    所以，原來他們在以前就見過的嗎？

    正想著，眼前的少年終于抵不住魔氣源源不斷的消耗，眼里閃過一絲狠厲，手中的劍光大綻，像是要殊死一戰。

    “等等！”這時候，夢中的池小柒正好跑近，一邊喊著，一邊把手中的護符扔了過去。

    清脆的“啪”一聲，木質的護符正巧砸在了少年的腦袋上，少年一時不察，蓄力到一半的劍招一下子散了力氣，靈力不支，應聲倒下。

    池小柒：“……”?輕吻喵喵獨家整理

    天吶，當時的自己都干了什么？想救人卻把人砸暈了？

    好在，愣神的工夫里，護符起了作用，將少年包裹在里面，而后池璃走來，出手解決了徘徊不散的魔氣。

    而疏漏之間，一縷魔氣悄然地鉆進了蕭玖華心口，無人發現。

    啊這。這便是他體內詛咒術法的由來嗎？池小柒正想著，眼前一道亮光，強行喚醒了她的意識，打斷了夢境。池小柒睜開眼驚醒一看，原來是窗外的陽光正好偏了個角度，照在了她的臉上。

    池小柒忽然想起來，自己之前在寒玉宮里見過一塊掛在墻上的護符，護符上的陣法已經黯淡失效了，卻依舊被好好地存放著。當時自己還在想著什么，現在看來，似乎就是當年自己砸過去的那一塊。

    池小柒：“……”

    他為什么要把那塊護符收起來？還有……他到底看沒看見用護符砸暈了他的人就是自己？

    不會的不會的，若是看見了，肯定在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就會說的，不會留到現在。

    池小柒暫且松了一口氣，這件事回想起來實在是太丟人了，她絕對不想讓蕭玖華知道這個黑歷史！等回去就悄悄把那塊護符扔掉！

    **

    池小柒剛醒來沒多久，曜日便推門進來：“你終于醒了？我們決定今天就去搞事！”跟在他身后一起進來的還有個美貌妖冶的大jiejie。

    “這是誰？”池小柒看著這位神色冷淡，氣質高傲的大jiejie，驚訝地問。

    “就是昨天的紅毛小狐貍呀?！标兹找姵匦∑怏@訝，眉梢一挑，看來認不出來的不止自己一個。

    池小柒：“……”

    為什么同樣是小狐貍，人家變成人形就那么成熟，而自己就像個小孩子qaq？

    “對了，你們要去做什么？”

    “昨晚不是說還剩一個人嗎？先去色誘，等他上鉤了，然后再讓他懺悔一輩子?！笨搓兹盏谋砬?，似乎對搞事特別期待，看來以前呆在吊墜里實在是委屈他了。

    池小柒點了點頭，等解決了這件事，他們就可以回去了，至于這只小狐貍的劫數，池小柒打算留一張護符給她，助她度過天劫，至于往后在妖界如何，那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那他、他也一起去嗎？”也許是剛剛才夢見了蕭玖華，池小柒提起他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

    “不知道，不過他堂堂仙界太子，和我們一起去做這種事，不太符合形象吧?！标兹論u了搖頭，他可不希望搞事的時候旁邊有個一本正經的“家長”看著。

    然而，蕭玖華聽了他們“去搞個事很快就回來，你留在這里歇一會就好了，不用擔心也不用跟來”的說法，卻還是沒有放手不管。

    于是，本來歡快自在的活潑三人行，因為混入了一根大冰棍而變得安靜和諧。

    第42章 凡間（四）

    蕭玖華走在最前面,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一字沒問的情況下知道他們要去哪里，去做什么的。

    而池小柒則是下意識跟在他身邊，曜日和紅毛小狐貍變的大jiejie不遠不近地保持了一段距離, 綴在后面。

    此次來凡間所要處理的事并不嚴重, 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輕松，池小柒沒有一點緊迫感。

    “看我做什么?！钡穆曇魪纳戏絺鱽?，池小柒回過神來, 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抬頭盯著蕭玖華看。

    有種偷看被抓包的感覺。池小柒連忙心虛地收回目光，低下頭看路上的碎石子。

    等等，為什么要心虛？我才沒有偷看, 明明就是……光明正大地看。這么想著, 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心虛，池小柒又抬頭挺胸看向蕭玖華。

    蕭玖華眉眼深邃, 輪廓分明, 也許是氣場緣故, 默不作聲時總給人一種冷淡強勢的感覺。若說第一次遇見他時是覺得驚為天人, 而相處過一段時間后, 便覺得另有一番神韻?？傊? 池小柒覺得都怪他，讓自己有點朝顏控方向發展的趨勢。

    蕭玖華察覺到池小柒的目光只躲閃了一刻, 便又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向來是受人矚目的，理應早就對旁人的目光免疫、不受這些影響了，可池小柒的目光卻依舊讓他有點不同的感覺。

    旁人對他是敬仰身份實力, 再加上點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味，而池小柒的目光只是純粹的欣賞，不加掩飾, 坦坦蕩蕩。

    不僅如此，池小柒這只小狐貍還“得寸進尺”，一點點地“侵占”他的底盤，闖進他的生活里，可又能讓他興不起一點趕她走的想法，甚至讓他覺得對她的縱容還遠遠不夠。而在經歷過鎖妖塔一事之后，即便知道她身上有無數法寶護符，也不想再讓她獨自遇上一點點的危險。

    所以，他總是默默地陪在她身后，看她笑，看她鬧。

    然而……蕭玖華忽然心里一靜，斂了斂心神。以妖族的年紀來看，池小柒不過是一只幼崽，所作所為大多也只是貪玩，并無多想，或許等某一天玩膩了，便回了妖界，做她瀟灑自在、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到那時候，自己會能干凈利落地放手嗎？

    心負天下大義，從無一絲動搖的仙界太子蕭玖華，在這一瞬間，腦海中竟然閃過將她永遠留在仙宮的想法。

    然而，蕭玖華低下頭，這向黑化邊緣試探的一腳，在池小柒的笑容下立刻便縮了回來。心里自嘲地一笑，想什么呢，他喜歡看她淺笑盈盈的樣子，也喜歡看她吃癟之后可憐兮兮的樣子，但絕不想看到她真正難過哭泣的樣子。

    池小柒對蕭玖華的心里轉變渾然不覺，依舊心情明媚，思考著等回到仙宮之后，還要去哪里玩。

    **

    幾人到了一處大宅子的后院邊上，蕭玖華停下了腳步，池小柒跟他一起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好奇地等著看狐貍大jiejie怎么“報復”。

    只見她先是冷冷地上前，深吸一口氣，而后，眼里紅光一閃，整個人氣質一變，唇角微微勾起，上前敲了敲后門。

    “誰??？”一個婆子不耐煩道。

    “是我，勞煩轉告一下公子，彤兒來給他賠罪了?！甭曇羧崛岬?，然而，配上她鄙視冷漠的眼神，池小柒只覺得這演技實在是太可怕了。

    “嘶，不愧是狐貍精，真可怕?！标兹詹恢螘r也走到了池小柒身邊，感慨道。

    不過池小柒卻是注意到了另一點，原來她叫彤兒，和她紅色的毛發很是相符呢。

    里面那婆子一聽是她，語氣也是一變，沒有了一點不耐煩的痕跡，熱絡道：“喲，原來是姑娘啊，公子可是等了您一晚上呢。姑娘稍等，我這就去告知公子?！?/br>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之后，里面再無動靜。彤兒也不急，依靠在了院墻上，默默等著，眼里卻是閃過一絲厭惡。

    她今日要見的便是里面這戶人家最小的公子。因為年紀小，最受家里人寵愛縱容，要什么便有什么，做錯了事也沒人管教。如今年紀不過十七八，已經先有了十幾房小妾，這還沒算上沒名沒分的婢女們。

    見一個愛一個，玩完了家里給的，還惦記著別家的姑娘，小門小戶的就直接強搶了來。實在是令人作嘔。

    而她也只花了一丁點的工夫，便讓這小子對自己求而不得地惦記著了。不過這一回，他便要為此付出代價了。

    等的時間略有些久，彤兒不耐煩地捋了把頭發，想著是不是這小子聽說了昨日王家那紈绔小子出了事，不敢出來了，要不要干脆直接進去把人弄了得了，院墻里傳來的一道腳步聲。

    是過去傳話的那個婆子回來了，開了門，一臉堆笑：“姑娘，今日家里的長輩們不在，公子請您進去一敘呢?！闭f著，還沖她擠了擠眼睛。

    這話并沒有什么不對的，若是尋常風流女子為了攀高枝，聽了這話還指不定要高興了，能夠進宅子，這意義可就不一樣了。然而，她卻是下意識皺了皺眉，腳步一頓。

    “怎么了？姑娘可要拎清楚啊，這進門和出去……”那婆子沒想到她會猶豫，又意味深長道。

    遠遠地在樹下圍觀的池小柒眼神一動，發現了點不對勁：“那宅子里，是不是有點……”

    話還沒說完，后門前的彤兒急退數步，卻還是慢了一點，被一道專門困住妖精的陣法攔住了身形。

    她皺了皺眉，下意識想要掙脫，眼里紅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