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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飛道:“夫人為老夫設想周全,老夫由衷感激。老夫年紀雖大,身子骨倒還硬朗,不妨礙出行,老夫的老伴兒前年辭世,兒子則自有家業,老夫換個地方定居行醫絕無不妥?!?/br> 婷婷兀自猶豫不決,道:“可是大王令我們明早就啟行,冰天雪地趕路,對徐醫師而言太辛苦了?!?/br> 徐飛笑道:“夫人忘了嗎?老夫也是行伍出身,行伍中人豈有畏懼辛苦的?” 婷婷囅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徐醫師了?!?/br> 白起也點首致謝:“多謝徐醫師?!?/br> 徐飛笑著作揖道:“不敢當!老夫要多謝武安君和夫人收留才是!” 午膳過后,白起夫婦收拾行裝。 白起雖被貶謫,但嬴稷保留其爵位、亦未下令抄沒武安君府的財產,因此白起夫婦可像昔年穰侯魏冉那般,將府中財物盡數隨身運走。白起軍功顯赫、封邑遼闊,武安君府的收入加上國君賞賜、同僚朋友饋贈,財物足足擺滿了十間庫房。 然而白起夫婦對財富毫無貪念,兩人只整理了必要的盤纏、衣服、食物、藥材、器皿,以及夫妻倆歷年互贈的禮物,還有朋友贈予的一些紀念物品,僅需兩輛車就能裝運,和魏冉千乘東遷的陣勢相比,差距甚大。 那十間庫房的金玉珠寶、綾羅綢緞,白起夫婦都留在武安君府。季浚帶著幾名仆役到庫房清點,將數目記錄于一卷竹簡上,交給婷婷。 婷婷手捧竹簡,與白起說道:“今時今日,我們能為將士們所做的誠然有限,這些財帛,我們便全部捐出,資助戰事、接濟將士家屬,老白意下如何?” 白起輕撫婷婷雪白的臉龐,溫柔笑道:“就照婷婷的意思辦?!?/br> 夫妻倆清理臥房時,婷婷又在一個大木箱底部發現一個小木匣,她好奇的打開木匣,見木匣里有一塊精雕細琢、花紋華美的白玉牌,玉牌之下墊著一方帛書。 “大王恩旨,可不拘禮法,可憑武力御侮,可調令武將與虎賁衛隊,以此玉令牌為信?!辨面眯÷曌x出帛書上的文字,腦中一團迷霧,抬頭詢問白起:“老白,你可知曉我何時得的這玉牌?這帛書倒是我自己寫的,可我完全不記得整件事的始末?!?/br> 白起仔細想了想,道:“這是你我成婚那一年,大王賜予你的權柄。彼時曾有權貴欺負你,你雖機智應對、未有吃虧,卻到底礙于禮法、束手束腳,所以大王給你反抗權貴的特權,讓你可自由的大展拳腳?!?/br> 婷婷依稀回憶起當年的形景,皺眉道:“以我的身份,斷不該握此權柄,這可是大大的逾制了。我那時年輕,不通曉君臣綱紀,行事也不夠持重,只圖一刻興致,故而未當場推卻這份恩旨,老白你比我懂事,你怎不攔阻著呢?” 白起笑道:“你當時正高興,我可不要給你掃興。再者說,這權柄對你有利,我何必攔阻?你見到權貴倚勢欺人,肯定會出手教訓,這權柄恰能使你免責?!?/br> 婷婷道:“‘可不拘禮法,可憑武力御侮’,這兩條也就罷了,但是‘可調令武將與虎賁衛隊’這條逾制得過分了,你那時竟也沒提醒我?!?/br> 白起摟住婷婷,道:“‘可調令武將與虎賁衛隊’這條,你根本無需動用啊,因為有我在你身邊,我不需要你發號施令就會出手護你、助你,你何須再找其他幫手?既然用不到這條,我也就不多言了唄?!?/br> 婷婷幽幽嘆了口氣:“歸根究底,是我自己行事不夠妥當,怨不得你,而且我還將此事遺忘了數十年,若早點記起來,也好趁早把不該掌握的權力退還?!?/br> 白起笑道:“你真要覺著不安,現在退還玉牌也是一樣的,反正這數十年里,你也沒做過越分的事?!?/br> 婷婷點一點頭,道:“也只能這么著了?!?/br> 是時,蒙驁來到武安君府傳旨,白起和婷婷至大廳接旨,蒙驁稱秦王嬴稷宣召婷婷入宮。 婷婷向白起道:“正巧,我把物事都交給大王?!?/br> 白起緊握婷婷之手,對蒙驁說道:“我陪同內子?!?/br> 蒙驁謙和的笑道:“大王料到武安君定要陪著夫人,倒也并不禁止您進宮,但大王有言,您不得與夫人同乘駟馬金車,并且大王只見夫人,不見您?!?/br> 白起劍眉稍攏,俯首凝視著婷婷。 婷婷莞爾:“沒事的,老白安心?!?/br> 白起踟躕了須臾,道:“好,我騎馬護送你?!?/br> 于是白起夫婦回入臥房整裝。婷婷選了一身緋紅底色、繡烏黑云紋的衣裙穿上,白起穿一身純色無飾的黑衣。 白起又為婷婷重新梳了一個簡約雅致的發髻,簪上一枝婷婷喜愛的鴻雁白玉簪。 婷婷對發型很是滿意,笑贊白起手藝高妙。她瞥見白起衣領一處微鼓,輕輕幫他捋平,纖指不經意碰著一小塊硬物,道:“原來是玉佩卡在這里?!?/br> 白起將衣領下的一枚鴻雁玉佩摸出,爽朗笑道:“恩,婷婷每次頭戴鴻雁玉簪,我也會佩戴鴻雁玉佩,鴻雁出雙入對、恩愛不離,就像我和婷婷一樣?!闭Z畢,嘴唇在婷婷丹唇上甜蜜一吻。 婷婷雪頰暈紅,唇畔含笑,嬌艷不可方物。 蒙驁在武安君府外候了片晌,白起夫婦攜手出來。白起扶婷婷登上駟馬金車,然后自己騎上駿馬玄海,伴在金車右側。 其時雪止天陰,北風輕微,寒意不是太盛。婷婷坐到窗邊,用金鉤掛住擋風避寒的暖帷,笑盈盈的與白起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