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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約定,趙國也須交出焦、黎、牛狐三城給秦國。但半年時光過去,趙國遲遲未有行動。 魏冉焦慮起來,向秦王嬴稷請命道:“大王,請讓微臣去趙國催促趙王?!?/br> 嬴稷心中亦冒著火,道:“催是要催的,但不必由舅父前去?!彼炫汕补涌暢鍪冠w國。 公子繒驅車星夜兼程來到邯鄲,求見趙王。 趙王趙何卻在病中,無法親自接見來賓,只令一名親信的大夫鄭朱拿出一卷手諭交給公子繒。 公子繒展開閱覽,帛書上寫道:“藺、離石、祁之地,遠于趙國,近于大秦。有先王之明與先臣之力,故趙國能有之。今寡人不逮,其社稷尚不能恤,安能收恤藺、離石,祁乎?寡人有不令之臣,實為此事也,非寡人之所敢知?!?/br> 公子繒氣得吹胡瞪眼,呵斥鄭朱道:“趙王聲稱易城事宜俱是臣下所為,他自己不知,這儼然是企圖賴賬??!此舉乃是挑釁大秦國威,趙王就不怕秦王震怒而發兵討逆乎!” 鄭朱謙卑的道:“趙王仁厚,從不敢挑釁大秦,大人休要錯怪了趙王。大人回國后還請稟告秦王,趙國上下一定竭力揪出那滋事的佞臣,送去咸陽給秦王發落!” 公子繒冷笑道:“本公子不與你饒舌,就此攜趙王文書歸去,他日開戰與否、爾等是滅是存,全由秦王做主了!”他拋下這句話,便即坐車離開邯鄲王宮,一徑返回秦國。 平原君趙勝聞訊,急匆匆策馬出府,欲攔截公子繒,卻是晚了一步。憂心忡忡之下,他來到王宮趙王寢殿,下拜道:“臣弟攪擾王兄養息,還望王兄恕罪!” 趙何正坐在龍床上閱讀一卷瑟譜,精神氣色不算太差,微笑著道:“阿勝無需多禮。你來尋寡人可是為了趙秦易城之事?” 趙勝道:“正是。臣弟不解,王兄為何要違背約定?目下形勢,趙國與秦國聯合伐齊、各取所需,不是正好么?我等何苦去得罪秦國?” 趙何慢慢的收好瑟譜,擱在枕邊,隨后雙眼注視趙勝,道:“阿勝,就在你出使秦國的日子里,齊國派來了使臣,稱齊王有意與趙國結盟、共討秦賊?!?/br> 趙勝道:“齊國派來使臣這件事,臣弟后來也聽說了,但王兄您并未應允盟齊啊?!?/br> 趙何長眉略攏,表情凝重的道:“原先寡人的確不曾應允,可后來深想一想,寡人又實在不甘于常年向暴秦屈服。趙國經胡服騎射,早已是兵強馬壯的華夏大國,父王在位時,震匈奴、并中山,開疆拓土,那是何等的威風!可寡人執政的歲月里,趙國卻被秦賊搶去了數座城邑,寡人自覺愧對父王、愧對家邦,故而一定要把握良機,為趙國取回失地!” 趙勝掌心里沁出一薄層冷汗,道:“王兄,您認為此時便是趙國奪回失地的良機嗎?” 趙何道:“如今秦國調派了眾多兵馬去陶郡作戰,必然無法再顧及我們趙國,寡人正是要鉆這個空子?!?/br> 趙勝搖一搖頭,道:“臣弟以為,秦王嬴稷不會白白的讓出那三城?!?/br> 趙何皺眉道:“你的意思是,秦王會因此發兵攻打趙國?” 趙勝道:“臣弟與王兄講過,當日秦相魏冉曾對臣弟說了一席警戒之語?!?/br> 趙何笑道:“魏冉那是怕他自己的伐齊戰略被秦王中止,進而損害他的私利,甚至使他從此在朝中失勢?!?/br> 趙勝咂了咂嘴,道:“秦國中止伐齊、魏冉失勢,這些對我們趙國又有什么益處呢?倘若秦王改變戰略,與齊國化敵為友,轉而全力進攻趙國,豈非是我們的大禍?” 趙何錯愕,一顆心猝然急快跳動。他沉默片時,道:“齊國不是和我們趙國結盟了嗎?怎的又會跟秦國成為友邦?陶郡秦軍滋擾齊國如許多年,齊國焉有不厭恨秦國之理?” 趙勝仰著臉龐,搖頭苦笑,道:“齊國確實厭恨秦國,但齊國又何嘗不厭恨趙國?所謂合縱連橫,皆是因利益而起,從來不是為了恩怨情仇?!?/br> 趙何又沉默,后背陣陣發涼。 趙勝稍低下頭,斂容問趙何:“王兄,您是否決意背離秦國了?” 趙何雙目閉合,雙手握攏成拳,道:“阿勝,寡人想搏一搏。也許,我們這一次搏贏了,列國都會本著伐罪吊民之心來依附趙國,那么我們就有足夠的力量抗秦、滅秦!” 趙勝道:“既是如此,臣弟定與王兄同心協力?!?/br> 趙何睜開眼,神光溫和的注視趙勝,道:“阿勝,寡人知道你和魏冉交誼匪淺,然今次為了此事,恐怕要連累你失掉這一位好友,寡人心感對你不住?!?/br> 趙勝沉沉的嘆了口氣,繼而灑然笑道:“如果臣弟就此少了一位良師益友,固然是樁憾事,但臣弟不會有任何怨言。臣弟時刻牢記著自己的身份,臣弟是趙國的王室公子,是趙王的親弟,臣弟一生的第一要務,乃是為趙國盡忠、為趙王效命!”言訖,俯身叩拜。 趙何感動得熱淚盈眶,當即下了床,走上前去扶起趙勝,兄弟倆緊緊擁抱。 * 公子繒回到咸陽,將趙王手諭呈交秦王嬴稷。 嬴稷看了那卷帛書,怒發沖冠,拍案道:“趙何背秦,討死也!”一面沖魏冉喝道:“舅父當日聲稱趙王誠意十足,又鼓動寡人彰顯仁義友道,而今大秦卻是上了趙國的當,舅父你有何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