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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婷放下箸匙,雙手握住白起左手,憂心忡忡的道:“老白,可是我耽誤了大家行軍?其實你不用擔心我,我雖損耗了一些內力,但身子不至于病弱,仍是可以和大家一道沖鋒陷陣的?!?/br> 白起皺緊了劍眉,左手緩翻,反握住婷婷的皓腕,慰解道:“我誠然擔心你的身子,不過在此駐留亦是戰略所需。早在我軍出發前,我就與大王、穰侯商量好了,我軍占領鄢城后不用急著攻打郢城,而是要先等待大王派遣軍民和役夫遷入漢南地,保障我軍的后防和給養?!?/br> 婷婷喃喃道:“原來如此。這幾個月,我們不用打仗啦,也好……” 白起道:“其實,眼下我軍還得再攻取一座城邑,西陵,拿下西陵,便是切斷了楚國巫郡與郢城之間的通路。但西陵城防甚弱,無須我親自督戰,派一支偏師去打即可??傊?,婷婷別多慮,安心的在此休養,我陪著你?!?/br> 婷婷溫順的點頭:“哦?!?/br> 白起微微一笑,右手用木匙舀了一小塊燉蛋,緩緩喂入婷婷口中。 午后,白起摟著婷婷到堤壩上散步。大貓跟在兩人身后、優哉游哉的甩著尾巴。 沒隔多時,蒙驁和王龁奔上堤來,抱拳行禮。 婷婷打量著這兩名壯年武將的形容,略有些詫異,問道:“王大哥,蒙將軍,你倆怎的臉色這般難看?是中飯吃了壞東西嗎?” 王龁道:“不,不是吃壞了,我倆是給鄢城的臭氣熏得惡心了。我倆這還算好的,好歹屏牢了,阿梗、阿靳他們直接就哇哇嘔吐了?!?/br> 婷婷訝道:“什么臭氣呀?” 蒙驁答道:“洪水退去后,我們進了城,在東城發現一個巨大的水池,里面堆滿了死尸。那些死尸經過一夜的水泡和今早的日曬,散發出腐臭的氣味。我們生怕死尸引發疫病,就讓弟兄們盡速將其掩埋。屬下和王將軍粗略算了一算,那深淵里的尸體有數十萬之多,既有披甲的軍士,也有布衣的平民?!?/br> 婷婷不禁“啊”的驚叫出聲,身子一個趔趄。若不是有白起摟著,她已然跌倒。 王龁道:“那個大水池就是熨斗陂,起哥昨晚說得沒錯,熨斗陂真的是把鄢城軍民幾乎全都卷進去了!那么多死尸聚集在池子里,真個是臭氣熏天,那池子簡直就是個‘臭池’!” 聽到這里,婷婷恍惚覺著自己的胃正在收縮,一股酸氣往喉嚨口泛上來,催人作嘔。 白起輕緩的撫摩婷婷的后背,一邊對王龁與蒙驁說道:“處理完死尸之后,我軍就暫時別進鄢城了,過個十天半月,待熨斗陂的積水退干凈了,軍隊再進城布防?!?/br> 王龁、蒙驁抱拳道:“謹諾!” 蒙驁又道:“鄢城內還有些幸存的楚人,共一百余,不知當如何處置?” 白起俯首看了婷婷一眼,而后說道:“問問他們愿不愿意歸順大秦,愿意歸順的,就給他們些米糧,讓他們在此地重新謀生。不愿意歸順的,那也給他們一些干糧,打發他們離開?!?/br> 蒙驁道:“謹諾?!?/br> 婷婷仰起雪白秀美的臉龐,一雙烏眸淚光盈盈的望著白起,道:“老白,有沒有一種法子,既能打勝仗,又能避免慘重的人命傷亡?無論是我軍還是敵軍,都不要再死這么多的人,尤其是不要害死這么多的平民……” 白起伸指擦拭婷婷的眼角,溫然道:“也許有吧,但要想到一個十全十美的計策,無疑是十分費時的,而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我必須在短時內做出決策,因此我往往只能先想到最為有效、最有利于我軍的戰法?!?/br> 婷婷點一點頭,幽幽的嘆了口氣。 白起微笑道:“好了,婷婷莫再為兵事煩憂?!?/br> 婷婷又點一點頭。 這天傍晚,白起寫好戰報,交給王龁。 次日一大早,王龁騎快馬趕往咸陽。 同日,白起派蒙驁率領一支偏師攻打西陵。 * 且說若敖沖與彭隼帶著一萬殘兵逃入郢都,兩人進宮向楚王請罪。 楚王熊橫聽聞別都鄢城被秦軍一夜摧毀、三十萬楚軍近乎全軍覆沒,震驚得通身發冷、呼吸凝滯,當場昏厥過去!滿朝文武嚇得魂飛魄散,御醫們急急忙忙的趕進大殿,又是施針又是推拿又是熏香,總算把熊橫救醒。 熊橫歪坐在王座上,三名寺人誠惶誠恐的扶著他。他耷拉著眼皮,抬手指著跪在大殿中央的若敖沖和彭隼,口喘粗氣的斥道:“你……你們兩個喪師辱國的廢材!……你們還有臉跪在寡人面前?……來人……將這兩個廢材拖下去,斬首示眾!……” 若敖沖與彭隼都低著頭,內心愧恧之極,不吱聲、不爭辯。 左徒黃歇連忙勸道:“大王,如今大楚軍情危急,正當用人之際,懇請大王暫且饒了兩位將軍的性命,給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 令尹昭子也道:“黃公所言甚是!大王,鄢城既失,秦軍的下一個目標便是郢都??!我們正需要精兵強將守衛國都!” 熊橫慢慢恢復了一些精神,情緒也不似先前那般火爆激憤,思忖片刻,亦深知此時的楚國絕不能再損失將才,遂同意黃歇與昭子的提議,暫且饒恕若敖沖、彭隼兩人。若敖沖、彭隼長拜謝恩。 熊橫愁眉不展,問昭子道:“昭卿家,郢都守軍共有多少人?能否擋住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