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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斜目眄視嬴稷,似嘆非嘆的道:“唉,當日你倆若身在章臺宮,興許就能阻止那藺相如戲弄稷兒了?!?/br> 嬴稷嘴角微搐,道:“母親重提此事作何?” 白起避席叩拜嬴稷,道:“微臣因私廢公,請大王降罪?!?/br> 婷婷也跟著行禮。 嬴稷急忙道:“你們干什么呀?回座,都回座,你們誰都沒有罪過!”又側首對太后說道:“母親,您對寡人不滿,私下斥責寡人便是,勿要牽連了小仙女和白卿家!” 太后悠悠的一笑,道:“哀家素來將白起和小仙女視為親友,所以才在他們面前宣泄一下心中的愁苦。哀家倒也無意責備他們兩人,哀家僅是想提醒稷兒,你得多留些親友在身邊輔佐你、護衛你,親友遠比外人牢靠?!?/br> 嬴稷的表情略有煩躁之狀,卻好聲好氣的應承太后道:“是了,寡人懂得母親的良苦用心。寡人會捎信給冉舅父,讓他趕緊把陶邑的事務料理完,盡早回咸陽來輔佐寡人?!?/br> 太后笑盈盈的點頭:“如此甚好?!?/br> 白起扶著婷婷坐回到茵褥上,婷婷喝了一口萇楚果汁壓驚。 唐夫人突然問婷婷:“小仙女,本宮記得你有一串荊山玉珠做成的手串,今天可戴著嗎?” 婷婷不知唐夫人為何忽有此問,但仍是彬彬有禮的答道:“妾身今天可巧戴著?!闭f話間微微捋袖,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皓腕,皓腕上正有一串晶白溫潤、藍光閃動的珠串。 唐夫人婉然道:“小仙女,那天下第一的美玉和氏璧,其實也是這種玉石做的呢?!?/br> 婷婷驚訝得瞪大了烏眸,道:“當真嗎?多年前,宛地那位商人贈給妾身這一塊玉石時,并未與妾身說這玉石名貴如斯!” 唐夫人笑道:“那位商人一定是生怕小仙女不愿收受貴重禮物,所以瞞了小仙女?!?/br> 婷婷莞爾:“果真如此,妾身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了?!?/br> 唐夫人和婷婷的對話如同閑語家常,但嬴稷一顆心卻跳得極快。 “小仙女戴著荊山玉的手串,我戴著荊山玉的玉璧,這可真好!”他本被太后一番話刺得頗為怨憤,此刻卻已然心情舒暢、歡欣鼓舞。 * 這年季秋,楚王送來國書,邀請秦王嬴稷赴楚國別都鄢城會盟。嬴稷笑道:“莫非是熊橫算計到大秦將要伐楚,是故先向大秦示弱求饒?”遂帶領儀仗和衛隊赴約。楚王果然說盡好話,反復強調楚國服從秦國,兩國友誼長存。 過了不到半年,楚王親自來到秦國穰地,再度與嬴稷會盟,嬴稷心里就有些五味雜陳了:“熊橫恁的怯懦,寡人倒有些不好意思發兵伐楚了?!?/br> 這一月魏冉自陶邑回歸咸陽,帶來大宗兵刃、鎧甲、糧草、絲綢錦緞、金銀珠寶。嬴稷恢復了魏冉的相國之職,并在太后建議下,把宛地、陶邑賜給魏冉作為封地。 “舅父,你看我們幾時伐楚合適?”嬴稷征詢魏冉的意見。 魏冉答道:“秦楚在半年內兩次會盟,目下必然不是大王您發兵的良機。不過只消等上一段時日,良機自會到來?!?/br> 嬴稷笑道:“萬一那熊橫每年都來與寡人會盟,寡人豈非一直不宜伐楚?” 魏冉微微而笑,道:“楚國國內的好戰之徒多如牛毛,怎能容忍楚王頻頻示弱?大王無需憂急?!?/br> 嬴稷點一點頭,道:“舅父言之有理?!庇謫柕溃骸熬烁?,燕齊的戰事打得如何了?燕軍拿莒城和即墨有辦法沒有?” 魏冉搖首,道:“莒城的王孫賈、即墨的田單,皆非等閑之輩,此二城又城堅兵強、糧草兵器充足,是以燕軍仍是久戰無功。燕軍主帥樂毅已經改變了戰略,燕軍現在對莒城和即墨是圍而不攻了。那些已被燕軍攻占的城邑盡皆劃作郡縣并入燕國,樂毅減免了各郡縣的賦稅,廢除了苛政,并且尊重各地民俗,優待齊國名士?!?/br> 嬴稷道:“樂毅這是要收買齊人之心?!?/br> 魏冉笑道:“誠然如是,若齊人盡皆歸心,莒城、即墨的軍民也不必再做無謂的頑抗了?!?/br> 嬴稷嘴角一撇,道:“然而齊人以大國俊民的自尊在齊地經營了數百年,如要他們真心臣服于一度弱小的燕國,只怕不是短時可以成事的?!?/br> 魏冉點頭同意:“不錯,要齊人心服,這是極其耗時的事情,而且時日拖得越長,對樂毅越是不利?!?/br> 嬴稷皺眉,道:“如今燕國幾乎把全國兵力都布在了齊地,燕國朝廷之中定有反對之聲?!?/br> 魏冉笑道:“大王料事如神也。微臣打聽到,燕國已有多名大臣上書彈劾樂毅,稱樂毅是故意留著莒城、即墨兩城不取,以作為在齊地擁兵固權的借口。這些燕國大臣中,為首的便是燕太子姬頡?!?/br> 嬴稷問道:“姬職一貫信任樂毅,應該不會聽信這些彈劾之言吧?” 魏冉道:“燕王現在確實仍舊信任樂毅,對滿朝的彈劾置之不理,但以后他會不會聽多了彈劾而改變主意,就是未知之數了。唉,其實也怪不得那些臣僚懷疑樂毅不忠,樂毅畢竟不是燕國人,也不是燕王的王親國戚?!?/br> 嬴稷笑了一笑,道:“這倒是啊?!?/br> * 一年之后,孟夏之月,楚王熊橫聽說國內出了個神箭手,擅長用弱弓射擊鴻雁。弱弓即是細繩小弓,通常只用來射擊麻雀之類的小禽。熊橫甚是驚奇,遂將這名神箭手召進王宮,交流射獵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