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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排上暗字輩的人,均是當年七殺中的老人。便是后來他們這一支被授予了孟將軍,那也是知道最上頭效命的主子是誰。 當年以狠厲聞名的主子,跟只病貓似的窩在這位姑娘懷里。 這不是夫人還能是誰? 她哪里是在問這個。 孟懷曦按了按眉心,心很累:“罷了,先行護送我們回宮?!彼@傷還需今快治療。 暗乙:“是!” 一伙人擁上來,動作利落地搬起昏迷中的戚昀。 業務很是熟練啊,看來沒少干搬尸……啊不搬人的活計。 孟懷曦頷首,跟著打頭的暗乙出石室,又隨手點了兩個落在后邊的,說:“你們兩個留下善后?!?/br> * 涯石街,孟府。 孟珍珠領著琥珀照常去門口等三jiejie的時候,遇見了一個意外。 這個意外是一個人。 這人肩上被說不出的武器捅出斗大一個窟窿,鮮血汩汩往外流,徹底染紅了他肩上的青色布料,血珠滑落下來還滲在青石板相接的石縫里。 他雖然昏迷不醒,可手中還緊緊握著一柄卷刃的刀,刀鞘上綴著一顆佛珠。 琥珀駭然:“姑娘,這……” 孟珍珠掐了掐手心,蹲下來伸出手指探過他的鼻息。 是個活人。她松了口氣,轉頭道:“咱們把他帶回去,就安置在西邊的廂房?!?/br> 琥珀瞧上去萬分猶豫,“京中正是多事之秋,小姐還沒有回來……” 孟珍珠搖了搖頭,打斷道:“他身上穿的是大理寺的官袍?!?/br> 琥珀更是驚訝,平日里竟不知道四姑娘如此機敏。 “去請張大夫來一趟?!泵险渲槭种笓踉诖竭?,偏過頭噓了聲,“小心些,不要聲張?!?/br> …… 戚昀再次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在那一處演武場的地宮里。但周遭陳設都很新,不像十幾年后那樣衰敗。 所有人都似記憶中的麻木,機械地學習一切殺人的技巧,機械地進行每日比斗。 而他是這個牢獄中,唯一一個可以自由行動的。 戚昀循著記憶往黑暗更深處走,他看見眉目間尚且稚嫩的自己坐在案幾前,同身邊一個嬉皮笑臉的少年對著一張布條比劃。 他想說,別去,再忍耐些時候,不要用那個處處都是漏洞的計劃。 戚昀張了張口,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養著這座地宮里的人,是被話本寫爛了的專職暗殺組織。 他們從人牙子那里或者自己尋來根骨不錯的苗子,從小培育。但跟貴族家中習慣養著暗衛不一樣,他們不在乎人命。 這座監牢中縈繞著散不去的腥臭,一如漆黑的石墻,是望不見希望的地獄。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沉淪在這樣的黑暗中,房間中的兩個小少年就是反叛者的臨時頭目。 場景霎時一轉,噩夢如期而至。 戚昀其實記不得當年他殺過多少人,就這樣靜靜看著,看著年幼的他拿起刀從人海中撕出一道口子,看著紅血絲爬滿他的眼底,額心青筋暴突,到最后終于失去了理智。 那個十來歲的他,所到之處,盡是一片血海。 他的刀,不論友敵。 尚且年幼的、慣愛撒嬌的孩子抱著他的膝蓋求饒,卻未能幸免于難。 愛笑的少年頭顱被刀整整齊齊地砍下,伏倒在他腳下,嘴唇都還在無聲的呢喃:“逃……逃出去?!?/br> 血色侵占了視野,幾乎要被周身濃郁的、有重量的黑霧吞噬之際,戚昀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不應該啊。按理說,第一日就該醒過來的?!?/br> 溫熱柔軟的手指拂過他額間,莫名有些癢。他努力想睜開眼,卻好似被什么東西束縛住,怎么都掙脫不開。 “莫不是想訛上我?或者要讓我良心不安率先妥協?過了這些年,你這心思越見深沉?!逼蓐缆犚娝粥止竟景胩?,又嘆了口氣,“那陛下就贏了呀?!?/br> 戚昀忍不住輕笑,他哪里有贏過,分明次次都是她靠耍賴硬是扭轉局面。 這一聲笑,終于透過那濃稠的暗霧傳了出來。 孟懷曦眼前一亮,“我都提心吊膽三天了,陛下可算醒了!” 呀,一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戚昀唇角干澀,嗓音有些?。骸皳?、心?” 孟懷曦吸口氣,不否認:“是,我很擔心?!?/br> 戚昀眉心微微舒展,目光落在孟懷曦脖頸間,又重新搭下眼簾,他在那座廢棄的牢獄中對她做過很不好的事,還差一點傷到她。 孟懷曦拿過一個紅釉的茶碗,提起調羹,把水喂到他嘴邊。 戚昀就著她的手潤過唇,接過茶碗自己用。 “那日獵場事發突然,我們也沒能留個消息,營中差點大亂。聽小郡主說這一回她同柳家大姑娘都立了大功?!边@三天對著昏迷不醒的他養成了絮絮叨叨的習慣,孟懷曦自己也沒發現。 “你這個病癥需得加緊治療,但是我有許多弄不明白的事情……” 戚昀抬起眼,忽然猶豫起來:“阿螢……不生我的氣?” 孟懷曦覺得他這個問題問得莫名其妙,她這個無比健康、能吃能睡的還能跟個病號計較? 再者,他其實也沒做什么。 就……孟懷曦耳垂悄然紅了,“有什么好生氣的,我只是有很多疑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