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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昀卻搖頭,只道:“戰場上太危險?!?/br> 他會舍不得。 “你不要看我現在這個弱雞樣子,從前的我——”孟懷曦吁口氣,直直地望著他,像是在暗示什么?!巴齑蠊?、降烈馬,這些都不在話下?!?/br> 戚昀恍然。 初見那一日小殿下正是騎著大宛有名的烈馬,腰間彩絳上垂著幾只鈴鐺,細碎的銀鈴聲同噠噠馬蹄交織在一起。她揚鞭勒馬時,眉梢眼角的笑意比天邊將出未出的曦光還要耀眼。 這樣一位金尊玉貴的貴人,卻在紛紛白雪中朝滿臉血污渾似乞兒的他伸出手。 戚昀記得她當時嘆了一聲,嗓音里有一種與容貌不相匹的老成。 她說:“得虧你今天運氣好,要是走前頭的是懷醴那活瞎子,可不得讓你把命交代在這?!?/br> 他其實運氣一點也不好。 戚昀低頭將被他撩起的袖子重新放下:“過幾日就是春獵的日子,三娘好好養傷,到時候自有機會大展身手?!?/br> 孟懷曦輕輕咬著下唇,她并不是想要去什么春獵。 “抱歉,今日是我孟浪了?!?/br> 只是聽到她的名字和其他人牽扯在一起,會克制不住一些糟糕想法。想如那話本寫的一般,將她困在身側,心里眼里只有他一個。 但這樣卻不會是她喜歡的。 戚昀揉了揉她的額發,只是說:“好好休息?!?/br> 孟懷曦悶悶地嗯一聲,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又愣了好一會,才把躺在地上快要睡著的酥餅抱起來,輕輕撓了撓它的下巴。 * 翌日 傍晚時分的霞光映紅了半壁天幕。 桃花林里的桃花開得正好,孟懷曦提著籃子用剪刀采下顏色最好的,預備拿回去做那日答應過的桃箋。 鴛鴦被留在暖閣里,她只身后跟著一個戚昀派來伺候的小內監。 前日里的慫郡主自然也在。 戚若微垂頭喪氣:“我錯了?!?/br> 孟懷曦面無表情,轉過身去剪另一枝。 戚若微雙手合十,彎下腰鄭重又道:“我真的錯了?!?/br> 孟懷曦眼皮都不帶抬。 戚若微一樁樁念:“我不該在小嬸嬸跟前編排皇叔和長公主,不該將小嬸嬸牽扯到這修羅場里叫皇叔抓住把柄,更不該臨陣脫逃丟下小嬸嬸一個人!”就、就是敵人太可怕了,下回換一個她一定先重義氣! 孟懷曦漠然: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錯哪兒了。 戚若微無力地拂開擋路的花枝,小指勾著她的袖口,哭唧唧道:“小嬸嬸,你不要不理我呀?!?/br> 孟懷曦挑挑眉,道:“要我消氣也簡單,我有幾個問題?!?/br> 戚若微眼前一亮:“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孟懷曦問:“陛下是什么時候回到云南王府的?” “約莫八年前?!逼萑粑⑺伎剂艘幌?,又道:“那時候世子纏綿病榻差不多快要駕鶴西去,他膝下的公子沒一個能活過周歲的。祖父又需要一個得用的繼承人,自然是天南海北的去找世子遺留在外的血脈?!?/br> 八年前,時間上能對得上。 孟懷曦抬起頭,小郡主臉上難得有那種堪比痛恨的神色。 孟懷曦一愣,按照道理說那位戚世子該是小郡主的生父,怎么會…… 戚若微握著一支桃花,眼底有顯而易見的涼?。骸靶饗鹩X得戚王府該是一個怎么樣的地方?” 孟懷曦如實道:“我對云南王府知之甚少?!?/br> “那是天底下最腌臜的地方?!狈置髦皇切⌒⊥醺?,卻斗得比后宮還厲害。 “戚世子,我血脈上的父親,其實有過很多孩子??伤暮笤菏莻€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最后活下來的只有幾個女孩兒?!蹦切o辜的女孩兒又被包裝成禮物,送給四方需要拉攏的勢力。 戚若微拿枝條去掃她手背,又笑了聲:“我其實只能算作庶出,又是女兒身,左右摻和不到那些機鋒里。后來又遇到小叔叔,想起來都是順遂的好日子,只可惜我阿娘沒等到這樣好的機會?!?/br> 孟懷曦一愣,伸手揉揉她的發旋。 到底是宮里長大的孩子,那些沒有含糊其辭隱去的話中話,她豈會讀不出來? 戚若微:“其實也沒什么的?!?/br> 孟懷曦嘆息,用彩絳將籃子里幾支盛放的桃花繞成一捧,又笑一聲:“咱們最好看最聽話的小郡主,要開心一點?!?/br> 戚若微接過桃花,同戚昀如出一轍的桃花眼彎起,眼底是澄澈的笑意。 孟懷曦幾乎被那目光一燙,匆匆低下頭去剪那一支桃花。她深吸一口氣,將這三五支尚未盛放的桃花也用彩絳綁起來,朝幾步外跟著的內監招招手:“送去宣政殿?!?/br> 內監:“姑娘可還有什么話要奴才捎給陛下?” 孟懷曦也摸不清自個兒是個什么想法,別扭道:“誰說我是送給他的?” 戚若微掐了朵開得最好看的小粉花捧在手心里,嘆口氣:“宣政殿除了我皇叔還有誰?小嬸嬸,你這就叫……啊對,叫口嫌體正直?!?/br> 孟懷曦一頓:“這又是柳家jiejie教你的?” 戚若微點點頭。 孟懷曦:“……” 孟懷曦心說,柳亦舒不去當夫子真是屈才了。 那內監捧著手里的幾支桃花,略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