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瞎講究?!泵蠎殃仡^也不抬。 “下、下講究?” 孟懷曦:“……” 孟懷曦咳兩聲,一本正經:“是極,這番動作乃是為祛除蕪穢,以正邪祟,算作下等講究?!?/br> “哦……”孟珍珠似懂非懂,亮晶晶的眸子黯了一瞬,眨眼又重新亮起來。禮儀規矩果真好深奧呀,她雖…雖聽不太懂,但三jiejie什么都知道的,聽三jiejie的就錯不了! “……” 這實心眼的姑娘絕對是信了。 孟懷曦按按眉心,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子。 嘴快,不僅會敗北,還會教壞小孩子。 從越州孟府帶來的丫鬟婆子們訓練有序,鴛鴦打簾時,小童已布好長凳。孟懷曦把著另一位大丫鬟琥珀的手,一步步優雅地下了馬車。 雪白的綢緞從她腳邊鋪向府內中庭,左右兩旁的隨侍肅著臉,遠遠瞧去也著實唬人。 緊隨其后的小姑娘怯怯地扯著她衣角,孟懷曦輕嘆,伸手去握孟珍珠的手掌。綴著上好南珠的朱紅繡鞋落在白綢上,她挺直脊背,攜孟珍珠一道緩步拾階而上。 朱漆銅環的門應聲而閉。 孟懷曦偏頭,從覆雪的檐角望去,正瞧見巍峨宮墻。 她輕笑。 上京城,她又回來了。 * “這是崔娘子早早吩咐寄來的,她說您目下緊需的東西,同這幾月小字、詩論作業,一并都在里頭?!?/br> 孟懷曦一道拆開包裹,一道問:“崔先生可有旁的囑咐?” 鴛鴦斂袖提壺,替孟懷曦斟上一盞新茶。 “崔娘子還說,小姐在京里亦不必太過小心,張揚些也并非有錯。上京比不得越州,并非萬事不爭便能諸事無憂?!?/br> 孟懷曦柳眉輕挑,這話若是說給從前的孟懷曦倒不出錯。 至于叫現在的她張揚些?孟懷曦直樂,怕不是能把天給捅個窟窿來。 她草草翻了翻,這最上頭的小冊是一份上京家族關系譜,末了還附有隱晦的廟堂動向。 廟堂動向。 孟懷曦神色淡了淡,舌尖下意識去抵下齒顎。 若說前頭的關系譜是清河崔氏人脈,那么這后頭的東西…… 從記憶里看,孟懷曦早知道崔娘子非等閑之輩。只是,她沒想到,這位崔娘子會這般厲害。 要是擱在從前,她必定會盡辦法讓這等能人為她所用。 孟懷曦想了想,又問:“我祖母與二叔一家,該是到哪兒了?” “茂陵新漲了潮,這幾日不便行船?!兵x鴦手執香箸,挑開錯金博山爐中沉積的香灰,又點上新的山茶香。 “奴婢估摸著,二爺他們至少比咱們晚上三日功夫?!?/br> 這場潮漲得妙呀。 孟懷曦晃晃毛筆,拿手抵著額頭。 想要打探消息,這幾日就是最好的時機。 等二叔一家抵達京城,恐怕是沒法清靜的。無論是素來看她不慣的老夫人,還是摸不清套路的嬸娘,都不像好像與的。 “這個香……”孟懷曦皺了皺眉,極不適應地捏捏眉心。 “小姐?”鴛鴦不解。 孟懷曦擺擺手,這是原主喜歡的清雅味道。于她,到底是滋味淡了些,比不得凰髓烈性。 “吩咐下去,且不管日后二夫人如何吩咐,他們只消守好四小姐。蘅蕪院與蓼風軒里,除了我,”孟懷曦丟開毛筆,把玩一方漆紅的令牌?!罢l下令都做不得數?!?/br> 那令牌上,亦是如出一轍的朱雀紋樣。 * 要說打探消息,除了人來人往的茶樓酒肆,更沒有更妙的地兒了。 冬雪還未完全消融,街邊早春的柳已暗暗催發新芽,幼嫩的綠遙遙綴在雪覆的枝頭上,像一個新生的希望。 時值傍晚,茶樓里正熱鬧。 “這前雍的棲霞公主,那得是比蘇妲己更能霍霍的禍水?!?/br> 樓梯轉角處,孟懷曦停下腳步,心道:承你謬贊,能和蘇妲己并提,不才我也算名留青史了。 “至于為何這般說?”說書人一拍驚堂木,口沫橫飛:“嘿,各位客官且聽我慢慢道來?!?/br> “棲霞公主生前特辟女子經科,叫無才婦孺與我輩大丈夫同出廟堂,大肆篡改祖宗規矩,更嚴刑峻法,任用酷吏。這等老掉牙的東西,咱們今兒便不說了?!?/br> 當事人孟懷曦:“……” 她的豐功偉績怎么就老掉牙了! 孟懷曦冷呵,心中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長公主以輔國之名,與前朝太傅蘇越、國師謝不周、明月坊坊主蘇貍及一眾翰林學士交從甚密?!?/br> “甚至——”說書老頭嘿嘿直笑,“和咱們現在這位‘威名’遠播的皇帝陛下,干系也不小嘞?!?/br> 孟懷曦更不干了,前頭幾個她勉強也就認了,可最后這個…… 她聽都沒聽說過,又如何同這位好漢扯上關系。 這么多年,京里說書人口花花的毛病竟是還沒改好。 說得比唱得都好聽。 孟懷曦不屑地瞧了一眼臺中的小老頭。 一樓魚龍混雜,聲音太多太過嘈雜,雅間又過于封閉,聽不著個所以然。 所以這二樓大廳便是最好的觀察地兒,視野開闊,又能聽清楚身邊人的談論。 孟懷曦提著裙擺,正轉過避光的雅間門口,便揚聲高呼:“小二,我要一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