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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自顧自坐在房間里僅有的一個木椅上,身子微微后靠,看上去漫不盡心,十指指節分明,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地桌面。 聲音忽輕忽重,思緒似乎已經飄遠。 “阿慎~”譚夫人組織著語言,想給他道歉。 足足十三下,他在桌面上敲擊了十三下,然后才緩慢開口:“不能撒野的地方,如今也來撒野了?!?/br> “只要我愿意,未來還可以撒野無數次?!?/br> 聽他的語氣,滿滿的不屑一顧。 “你……”譚文龍被激怒,還想說點什么話戳他的心窩肺管子,司慎忽然抬眸盯著他,眼神涼薄,像是在看什么臟東西,光是眼神,就讓人感覺到了無比的嫌惡。 “上次說這句話的人,是你兒子,怎么,是嫌譚家的殘疾人不夠,還要多斷一條腿?” “你這個——”譚文龍下意識開口罵道,同樣,話還沒說出口,再次被司慎打斷。 “出去?!彼旧髡f道。 從他這句話說出口之時,里里外外的司家人開始清人,從譚家管家到譚氏夫婦。 看著佇立在自己面前的兩個黑衣保鏢,譚文龍第一次覺得自己有理說不清,明明他也不是講理的人,偏偏遇到了比他更不講理的司慎。 他現在已經不想和他爭辯這是誰家,誰是主人的問題了。 他就擔心安書墨被他發現。 帶著nongnong的擔心,譚文龍和譚夫人到底還是被人請了出去,整個房間在短短一分鐘之內,再次恢復寂靜。 門外譚文龍的聲音還隱約可以聽見,他說——只有司家這種變態家庭才能教養出這種孩子,變態,惡心! 聽著這些話,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出來,嘴角不斷上揚,直到笑得臉頰生疼。 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血腥味再次彌漫出來,司慎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這桌面,身子漫不盡心地調整了一個角度,看向床鋪的方向。 眼神除了冷然,更多的是不耐煩。 整整十分鐘,他沒有說一句話。 十分鐘之后,像是磨光了他所有的耐心,司慎面無表情,清冷出聲:“你想裝到什么時候?” 四周一片寂靜,別說回答,床上的人連呼吸聲都微弱得可憐,說這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一點都不過分。 司慎眉心狠狠蹙起,怒極反笑,起身走到床前。 譚家的人像是怕被人看見了自家少爺似的,不僅裹著層層的紗布,床外還安著厚重的紗簾,絲毫不擔心病人需不需要透氣。 司慎不關心這些,他只想看見譚易林現在掙扎求饒的模樣。 “當初你慫恿你父親投靠趙光華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一旦我翻身成功。你必定萬劫不復?!彼旧髦欢潭唐沉舜蹭佉谎?,隨即收回眼神。 同樣,在心里默默數數。 空氣依舊寂靜無聲,司慎磨光了最后的耐性,一把將床簾掀開,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腳強力踩上他以為的,“譚易林”的斷腿上。 意料之外的踩了個空。 “……” 躺在這里的人雖然腿部也裹著厚厚的石膏,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出這是個小女生,而且還是七八歲的小女孩。 司慎踩在床上,左手撐在自己膝蓋上,另一只腳站在床下,俯視著安書墨。 他這才發現,房間里淡淡的藥味兒和血腥味,都是來源于這個女孩身上,而且……這個人……他好像見過。 記憶里兩個讓他不屑的影子忽然彈出,那是安書墨全心全意、毫無防備擁著君陌白的畫面,斜陽余輝,連暮色都為他們灑下一層柔和的光芒。 是她? 直覺又讓人覺得不可能,君家怎么可能讓她淪落到這個地步,流落到譚家,還傷成這個鬼樣子? 司慎潛意識里否定了這個可能,目光再次落在安書墨僅僅露出的一雙眼睛(確切地說是眼皮)上。 卷翹的睫毛像是兩把羽扇,可惜現在靜止著,水眸失去了應有的靈氣。 “小孩子都長一個模樣?”司慎忍不住喃喃道,覺得這個人長得和君家那個小女生極其相似,但她的臉被蒙著,讓人看不真切。 司慎研究著她,從上到下,從頭發絲到緊緊裹著石膏的腿。 眉頭不由自主地蹙起。 譚家的小孩兒,會傷成這樣? 她到底是誰? “疼……” 司慎忽然聽見一聲呻吟,抬頭一看,安書墨還是原來的樣子,一點都沒有改變,就好像剛才是他的幻覺一樣。 明明自己什么都沒做,但就是察覺到了一點心虛,他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過這種略微緊張的心情了。 不是譚易林。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收回狠狠踩在床尾的腳,小心翼翼地沒有碰到她的傷口。 “mama……疼……”安書墨再次出聲,這一次司慎聽得很真切,軟軟糯糯的聲音,很是無助的樣子。 熟悉的嗓音讓他本欲離開的腳步一停,再三猶豫,司慎忽然就著床頭的一席空位坐了下來,目光沉沉地看著安書墨。 他此刻的心情說不出是好奇還是無聊,但絕不是心疼。 君家的小孩,輪不到他來心疼。 “mama~墨墨疼……”安書墨滿頭大汗,額間一排細密的汗珠,轉眼就把額前碎發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