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湘想到了入宮前，林婆婆跟自己說的話。

    她走上前，安靜地握住了趙據的手，溫柔又有力。

    趙據望了她一眼，開口道：“孤現在已經很少為阿娘的死傷心了?！?/br>
    明湘看著他眼睛道：“我會陪著陛下的?！?/br>
    趙據定定注視著她, 半晌，把她重重摟在了懷里。

    兩人在山巔緊緊擁抱了許久。

    趙據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要不要去跟阿娘說說話？”

    明湘點了點頭。

    她上前，凝視墓碑片刻，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與眼前墳墓下的女人素不相識，她不知道她的容貌、性情，可她們卻有同樣在乎的人。

    她在何貴妃的墓前道：“貴妃，我會照顧好陛下的……”

    紫丁香花無聲搖曳，仿佛在回應著她的話。

    明湘微微垂眸，手指輕輕觸碰了那紫丁香花。

    “陛下之前一直忙，是來給太妃掃墓了嗎？”

    趙據微微頷首。

    明湘吐了一口氣，再次反思自己——她竟然在那個時候，光顧著自己玩，沒有察覺到趙據的心情。

    這種事發生一次兩次也就罷了，若是真發生的次數多了，不知道該有多傷感情。

    “貴妃不想要和先帝合葬，也不想要回到何家，她一生愛自由自然，能夠葬在這里遙望山河，她泉下有知，也會欣慰?！?/br>
    這個時候，之前的守墓人走過來道。

    他沒有瞳眸的眼睛望著那墓碑，慢慢道：“時辰不早了，我觀天色，不久就會下雨，陛下在奴婢這里留宿一晚吧?！?/br>
    明湘聽他自稱，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這像是以前服侍過何貴妃的宮人，卻不知他是因何瞎了眼。

    走下山不久，就能看到一排林間小屋，錯落有致，屋頂上疊著芬芳未散的稻草，小屋前有零碎分布的耕田和郁郁蔥蔥的果樹。

    有幾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小孩子在那里玩耍，一見到幾人走過來，當中一個人尖聲道：“無眼怪來了，大家快跑??！”

    眾人頓時作鳥獸散。

    有的小孩子懷里抱著剛摘的青澀果子，有的懷里摟著大堆的稻草，有的甚至還揣著一兩個鳥蛋。

    趙據見了這一幕，冷淡道：“當初孤讓龍武衛守在這里，你不肯，現在居然淪落到了被稚子欺負的境地?！?/br>
    守墓人淡淡一笑道：“奴婢從來沒把這當回事，有他們陪著奴婢，奴婢也不會感到寂寞。貴妃一向喜歡小孩子，想必也是如此?！?/br>
    “陛下今年雖然一直沒來，但我每天都會整理陛下的屋子，那就讓娘娘跟陛下一起住吧?！?/br>
    趙據點頭，對懷里一直抱著沒撒手的明湘道：“你身子一向嬌貴，若是有什么事情，盡管和平安說?！?/br>
    明湘眼珠子轉了轉，忽然輕聲問道：“平安公公，你和元寶公公是什么關系？”

    由于還要負責把洛京的奏折搬到望山行宮，元寶公公并沒有跟著上山。

    平安公公眉頭一動，答道：“奴婢是他的義父?！?/br>
    明湘眉眼一彎，頓時彎成了月牙，唇角浮現出兩個甜甜的酒窩。

    “你又想到了什么事情？”趙據捏了下她臉頰，一看她表情，他就知道她又聯想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明湘扯了扯他袖子，笑盈盈道：“平安公公一點都不像元寶公公的義父?！?/br>
    平安雖然瞎了一雙眼，但他長期耕作，身形矯健，面上并無皺紋，看起來年輕健碩。

    元寶公公則胖嘟嘟rou乎乎的，老是用慈祥的眼神望著明湘。

    這么一比較之下，真看不出平安的年紀能當元寶公公的義父。

    平安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淡淡一笑道：“他比奴婢小了十五歲，確實顯老?！?/br>
    明湘默默同情了一會兒顯老的元寶公公。

    或許是因為這一遭，平安對明湘的態度和善了許多。

    他親自洗干凈了一堆酸酸甜甜的果子送到明湘身邊，看著明湘坐在炕邊的模樣，笑道：“委屈娘娘，屈身在寒舍了?！?/br>
    明湘搖了搖自己的麻花辮，感激地接過那些紅紅綠綠的小果子。

    “陛下都不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br>
    明湘咬了一口果子，贊揚了一下平安挑果子的眼光，然后道：“公公在這里過得好嗎？”

    “能陪著娘娘，奴婢便十分慶幸了?！?/br>
    明湘知道他口中的娘娘是另一位貴妃娘娘。

    她輕笑道：“希望我以后每次都可以來陪陛下見太妃?！?/br>
    平安望著她一會兒，道：“一定可以的，畢竟這是陛下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帶別人來見娘娘?！?/br>
    “最開始的時候，連賀指揮使也不能跟著陛下?！?/br>
    “那時候賀指揮使在陛下面前跪了三天三夜，發了高燒，差點去見娘娘了，陛下才松了口?！?/br>
    明湘敏銳地意識到，平安這是在有意告訴她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她靜靜聽平安說話。

    “奴婢記得，陛下被擄去蠻族落下頭疾后，回到洛京，有一段時間連娘娘都忘了?！?/br>
    “但他一直心心念念要去找什么人?！?/br>
    明湘心中忽然一跳。

    趙據以前竟然忘記過什么事情嗎？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趙據冷漠的聲音。

    “明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