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只有程靖森知曉,滿室隱秘黑暗中,他袒露了片刻自己的私心。 是他留在此夜,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 跨完年,便是期末考試。 考完第三天,成績便同排名一起新鮮出爐,林未光果然如愿擠入了年級前三十。 一個學期的時間,能從中下游逆襲至此,她的名字幾乎成為應淮高三各班主任口中的經典正面教材。 學習和生活逐漸穩定,高考迫在眉睫的緊張感反而沒那么強烈,林未光開始著手雅思考試,這半年她過得懵懂匆忙,如今到底了,也不知道如何總結。 而高三的寒假只有七天。 林未光一沒父母二沒親戚,外面歡歡喜喜家人團聚迎春節,她只覺得百無聊賴。 程靖森同為孤家寡人,年關將近,他不必去忙公司事務,待在家中也委實覺得無趣。 兩個倍感沒意思的人共處同一屋檐下,那必然是成倍的無聊。 終于,在大年三十這天,林未光從年級群里看到了幾句討論,成功找到可以消遣時間的地方。 a市偏近城郊的地方,有個寺廟,每逢各節假日,便有無數人前往燒香祈福,過年期間尤甚。 林未光聽說那兒興掛箋,似乎還挺靈驗的,反正也是閑來無事,便纏著程靖森陪自己一道前去。 寺廟人來人往,雖不至于寸步難行,卻也熱鬧至極。 他們兩個都不是太喜歡喧鬧的人,于是直奔目的地,去尋找掛箋的地方。 那是棵不知年歲多少的老樹,枝丫茂密伸展,上面掛滿或長或短的紅色綢布,與諸多祈愿箋。 掛箋的人很多,林未光同僧人討來一枚,又詢問相關注意事項,得知被祝愿者的姓名都是要祝愿者親手刻上去的。 拿著東西站在樹下,她陷入遲疑。 程靖森見她許久沒動靜,便垂眸問:“非要纏著我來這,說要掛箋,怎么臨時反悔了?” 林未光沒說真正緣由,只道:“我考慮考慮?!?/br> 實際上,是因為周圍的香客可以刻親人的名姓,或者愛人,再不濟也有朋友,而她孑然一身,思來想去似乎也只能刻下自己。 林未光斂眸,無聲攥緊手中木牌,但很快,她便知道自己要刻什么。 確認想法,她即刻動手,三兩下便忙完了手上活計。 她刻得很用心,但到底是沒弄過這種東西,十分不順手,刻出來的字竭力端正,但并不影響它們難看。 林未光沒法了,感覺重來區別也不大,索性放棄二次改造,就這么著吧。 見她忙活完,程靖森便隨意掃過一眼,正逢小孩兒小心翼翼地吹散木屑,捧著那塊小玩意,好似對待什么珍寶。 她指腹輕拭過木牌,雕刻的痕跡顯露,露出那三個歪歪扭扭的字來。 看清楚上面的名字,程靖森神色微怔。 他垂下眼簾,端詳那木牌,淡聲道:“你也不嫌荒唐?!?/br> 林未光壓根就沒打算避著他,看見就看見,她既然寫了,就不怕當事人發現。 “荒唐什么?”她反問,抬起臉看他,“這兒的大師也沒說過,箋上只能刻固定身份人的姓名?!?/br> “我沒有家人,也沒什么朋友,身邊除了你沒其它選擇。既然是祈福祝愿,那我如果寫自己的名字,也太沒意思了些?!?/br> 說著,她晃了晃那枚木牌,笑道:“謹以此箋,希望您老人家平安喜樂,諸事順遂,畢竟照顧我這么久,挺難為你的吧?!?/br> “不過——你不要的話,我就扔了?!?/br> 話音剛落,林未光便滿不在乎地撇開臉,作勢欲要將箋子丟棄。 卻在下一瞬,被人握住手腕,制止了動作。 作者有話要說: 程曇花在行與不行之間反復試探 第30章 30 林未光眼底浮現轉瞬間的得意。 她輕晃了晃被握住的手腕, 笑吟吟地望向身邊男人,道:“口是心非這毛病可不好啊,叔叔?!?/br> “自作多情也是毛病?!背叹干獣哉撠氉鞜o人可敵她, 干脆不接茬, “閉上你的嘴?!?/br> 老男人臉皮薄,林未光無奈聳肩,依言收聲, 不再接著打趣。 見程靖森要替她將箋子掛上枝頭, 她才懶洋洋地出聲提醒:“叔叔, 那你記得把它掛高點?!?/br> 怕他不明白其中深意, 她特意解釋道:“我聽他們說,箋子掛得越高, 就越靈驗?!?/br> 程靖森身高腿長, 稍稍抬手,便將木牌掛上高處枝丫, 那處,不似下方枝干間擁擠, 周圍木箋很是分散。 收回手,他側目掃她一眼, “我倒不知道,你還信這些?!?/br> “還好吧,心誠則靈嘛?!?/br> 林未光眨眨眼, 往他跟前湊去,“叔叔,我可是很認真地在替你祈愿呢,禮尚往來,你不該給我也刻一個?” 小姑娘原來在這兒等著他。 刻個牌子而已, 程靖森不以為意,他雖然不信這些,但既然小孩兒高興,倒也沒什么所謂。 想罷,他便也拿來一塊木箋,端正地刻下“林未光”三個字。 當事人好奇地湊過來看,發現這字比自己弄的好看多了,不由尷尬地輕咳兩聲。 “我就隨口一提,你還真就給我寫箋???”她猶疑著問,“你不是不信這些嗎?” “那又如何?!背叹干瓚新暤?,漫不經意。 他抬手,將刻好的木箋懸掛高處,目光沉靜,“反正在這一刻,沒人比我更希望你平安?!?/br> 林未光微愣,陷入緘默。 ——程靖森果然是個老混蛋。 她心想。自己也是沒出息,三言兩語就被對方吃的死死的。 鼻尖隱隱發酸,林未光略牽起嘴角,笑意幾不可察。 她喃喃道:“我也是?!?/br> 在她下筆雕刻他名姓的廖廖數十秒,她最心無旁騖地去喜歡這個人,祈愿他一切安好。 心誠則靈,她是個很壞的小孩,心思不純,也沒做過什么善事,但仍奢求神明能看一眼她,眷顧她的期望。 不為她自己。 “希望真的能靈驗吧?!绷治垂馓痤^,望著那兩枚緊挨著的木箋,沉默片刻,忽然問,“程靖森,有人為你做過這種事嗎?” 她鮮少直呼他姓名,程靖森朝她投來一眼,道:“沒有?!?/br> “那我是第一個啊?!彼勓?,展顏而笑,仿佛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真好?!?/br> 程靖森覺得她這份喜悅來得莫名,“好什么?” 林未光眨眨眼,似乎預見到他會這樣問,不緊不慢解釋:“你總是替我做打算,也該輪到我了?!?/br> 程靖森并不作聲,端詳她片刻,移開視線,很輕地笑了聲。 “野心挺大?!彼f。 “當然?!绷治垂鈴澊?,感慨道,“況且你只看到我做的,并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這可是真心實意,不帶半點敷衍的?!?/br> 這話聽著總覺微妙,程靖森輕敲了下她額頭,警告:“別演?!?/br> 林未光不服氣,嘟囔著問:“你怎么知道我在演?” “我很清楚?!彼ь^,定定仰視他,“我一直都知道,我什么時候是真心,什么時候是做戲?!?/br> 少女目光灼灼,帶著純粹鮮明的光,其中熱意幾乎翻涌著將人炙烤。 程靖森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同這孩子對視。 他不著痕跡地錯開目光,面上分毫不顯山露水,好似無動于衷。 “林未光?!彼蛦?,“夠了?!?/br> 林未光難得聽話,沒有叛逆的與他對著干。 她只是對他笑笑,坦然道:“好啊,那我不說了?!?/br> 隨后,她便擺擺手,轉身朝人群聚集方向而去,聲音遙遙傳到耳畔:“我去里面看看,叔叔,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哦?!?/br> 程靖森沒有應聲,卻也沒有動作。 他立于原地,神情淡然,望著少女漸行漸遠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重重人海。 他注視著那個方向,眼底深邃沉靜。 ——似乎本來就該如此。 她是無數生機與可能,她有明亮前路,有該回去的地方,他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將她留下。 他們本該有各自的生活。 本該天各一方。 - 短暫的七天寒假結束后,全國高三生迎來最后沖刺階段。 林未光也在這個節骨眼上專注起來,不再想其它有的沒的,整天除了刷題就是整理筆記,十分忙碌。 alevel對她來說并不難,她從小接受的教育為她奠定扎實基礎,再加上后天勤奮,雖然費了些功夫,但還是順利拿到了3a。 如今只剩下高考和雅思,她算了算日期,決定參加三月份的雅思考試,成績出來后,如果達標,便去遞申請。 因為學業上的事情實在太忙,林未光暫且斷了與李徊的聯絡,表明自己要閉關專心備考,爭高考這口氣。 李徊表示理解,不多打擾她,只偶爾叮囑她再怎樣也要顧及身體,好像真正關心她似的。 林未光沒空陪他演,單是應付培訓班和考試,她就有些焦頭爛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