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還處于懵逼狀態,她又聽見發帶君暴躁的聲音,道是,“有膽子來拘魂,就別想回去了——” “拘魂?” “拘左郎君的魂!” 屋內妖精鬼怪和人類同時一驚。 下一刻,一道清光從發帶中彈出,裹挾佛光、鬼氣,沿著那股要拘魂的力量,一同朝書齋正上方反撲了回去。 眾女中脾氣最烈最沖動的小七見此情形,金瞳豎立,也化為一條金龍跟在三道法光后追了上去。 “動左郎君?當小七不存在嗎!” 小金龍氣急敗壞,也不管不顧,直接照著屋頂就沖了出去。 隨著小蘿莉的沖撞,只聽得頭頂一聲響,房頂出現一個洞。隨后就是瓦片噼里啪啦掉落,直朝著左玟砸下。 “左郎!” 妙真驚呼一聲,手臂化為牡丹花枝將左玟扯開來去。避開了掉落的碎瓦片,逃過性命之憂。 左玟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還好有妙真姐在……” 拘魂沒被拘走,差點被小七撞爛的瓦片砸死。 她這邊是有驚無險,上空的陸判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佛道鬼,三種力量在清光的統合下,一齊反撲回去。 陸判剛才突然與判官筆失去聯系,已是慌了手腳,有心下去搶回判官筆,卻見一團三色靈光朝自己撲來。 一時心中大駭,連忙要掐訣避開。 他暗道自己已成鬼仙許多年,陰識有靈智,知曉躲避??赡菆F法力沒有靈性,只會沿著他拘魂的印記而來。只需他以法訣該換位置,那團靈力就不會打到他身上。 陸判這樣想,也這般做了。 法決一掐,半空中的虛靈霎時變得模糊起來。 卻在他看不見的不遠處虛空,淡淡灰霧中傳來平淡的一聲,“定——” 陸判已經開始要轉移的陰識,突然就頓在了原處,眼睜睜看著那團靈力砸了過來,驟然炸開。 消無聲息的,虛空震蕩。 小七慢了一步追來,見此,連忙張口補了一道雷電,生怕再慢一步,就趕不上了。 遠在金華城南,坐在朱家席面上的陸判痛呼一聲,原本功德和香火凝成的實體一下子散開如同黑霧。 這詭異的場景,直嚇得燙好酒回來的朱爾旦連著后退幾步,摔了個屁股蹲兒。酒壺也碎裂一地。 過了半晌,那團散開的黑霧才又慢慢聚成人形。大胡子判官“哇”地吐出一口黑氣,一掌拍碎了木桌。 大喝一聲,“痛煞我也——” 這陸判本來就長相猙獰可怕,配上瘋魔了一般的動作,直把地上的朱爾旦嚇得抖若篩糠。用變了調的嗓音顫聲哀求, “陸判……陸判息怒……” 朱爾旦的聲音吸引了陸判的注意。 他在麗澤書院受到重創,還是借由香火身在此,強行牽引回的陰識。 饒是如此,那混合的一擊,也毀了他三分之一的修行。 數百年積累,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就為了幫朱爾旦出氣。怎叫他不怒,不恨? 陸判的身形一眨眼出現在朱爾旦跟前,兩手掐著他的脖子,氣得是眼若銅鈴,怒發沖冠。 “那個書生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對你那么好,給你換了聰明的心,你為何害我!為何害我!” 朱爾旦被他掐得直翻白眼,面色憋的青紫,強撐著辯解, “我,沒有……陸判…饒命……” “饒命?呵呵?!?/br> 陸判緩緩松開了手,銅鈴似的眼底滿是高高在上的冷漠蔑視和對朱爾旦害了他的怨恨。 他當然清楚朱爾旦也不曉得會發生這種情況,朱爾旦的能耐他能不知道?只是他做陰官多年,本來就不把凡人放在眼里的。 之前幫助朱爾旦不過是排解郁悶,找個人喝酒罷了。給朱爾旦換心出氣,就像看到一條狗朝自己搖尾巴,賞它兩根骨頭一般。 試問因為賞給狗的兩根骨頭,害得自己失去了重要的東西,他怎么能不遷怒于狗? 陸判冷冷看著朱爾旦,就像在看一只惡心的蒼蠅,充滿了狠辣和漠然, “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也是因你而起。朱爾旦——求饒的話到地獄里說罷!” 朱爾旦大驚,“不要,我不要去地獄,大人饒……唔……”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血漿濺出到臉頰上,朱爾旦低下頭,判官的手還未抽離—— 原來是陸判的手臂直接穿進了他的胸口,捏碎了他的心臟…… “為……什么……” 朱爾旦眼中光亮漸漸流失,最后一絲殘留的情緒,包含了不解、茫然、怨恨、恐懼,和淡淡的懊悔。 如果沒有對美人起貪念想要害別人,如果沒有換心,如果沒有遇到陸判……會不會他就不會有今日? 陸判收回手,還帶出了一縷蒼灰的魂魄。卻是混混沌沌,盡去了不合面相的精明事故,一副憨態茫然的模樣。 朱爾旦的尸身倒地。殺了個間接害他倒霉的人,陸判的表情好看了些。 提著朱爾旦的魂魄起身,仍是咬牙切齒,怒喝道, “管你是什么人物,待我回到地府,稟報閻王,都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報本官心頭之——” 狠話放到一半,卻被一道清澈寧和的聲音打斷。 “阿彌陀佛。修行不易,請施主放下屠刀?!?/br> 第49章 換心 聽得那話語,剛剛殺了個人,情緒正暴躁的陸判想也不想,怒道,“陰府辦事,誰敢阻撓?是要跟陰府作對嗎!” 熟練地把一個干擾陰府辦事的帽子扣過去,陸判方才高傲地轉過頭去看是誰人敢來對他陸大人說三道四。 “阿彌陀佛。貧僧只道鬼物害人,不曾想竟還是陰府官員行兇作惡?!?/br> 隨著這聲佛號,門簾被掀開,一個身著玉色袈裟的和尚出現在陸判眼前。一雙褐色眼瞳清透,滿是悲憫。 正是從千佛寺直接趕來的優曇和尚。 卻是優曇之前在千佛寺隔空與鬼物斗法,感應到牽扯左玟魂魄的力量消失,殘留的些許佛力附于鬼物身上。 因為知道左玟已經無礙,且有別的力量看護,又擔心鬼物受傷后殘害旁人恢復自身。故而沒有去麗澤書院,而是直接跟著佛力印記追來。就這么到了城南朱家。 “你是何人?” 陸判不動聲色地用法力收了朱爾旦的魂魄,口吻比先前要和煦的多。拱手道, “陰府行事自有陰府的章法,大師不知各中緣由,未免損傷了大師的修行,還是莫要插手才是?!?/br> 那陸判做了陰府官員數百年,還是有些眼力勁的??匆妰灂颐夹牡募t色胭脂痣,好似廟里神佛。哪怕不認識優曇,也知曉眼前的大和尚一定是有神通修為的。 當即起了忌憚之心。 但他亦還有為官的驕傲,還是想借陰府的大旗壓人。是以一番話說得軟中帶硬,充滿了官場的風格。 優曇聽到陸判的話,神態沒有絲毫波動。 兩步行至朱爾旦的尸體旁,覆手壓在那尸體胸口的血窟窿處,蓋上一層金色的佛光,才又淡淡道,“貧僧不知道何為陰府章程。但看得出,此人陽壽尚有余數。卻是不該死在今夜?!?/br> 被那雙無情無欲的褐色眼眸注視,感覺到那金色佛力的純粹,陸判心中更是忌憚。 他今晚受了重傷,不管眼前的和尚是不是參與傷他的佛力來源。陸判都不能接受再打一架。 放不放朱爾旦的無關緊要,但話已說出口,還是得順著繼續。 他心道,只要優曇繼續堅持,他就換個口風把魂魄甩下。屆時留一句讓和尚等著陰府傳喚的狠話,就能不上顏面的安然退場。 故而擺出一副兇惡模樣,“和尚這是非要多管閑事,跟陰府過不去了?勸你不要與本官為難,不然到時候陰府追究——” 不想陸判的話還沒說完,那優曇又摸了摸朱爾旦尸體的眉心后,卻是站了起來,雙手合十。 平靜道,“這位施主陽魂丟失越久,復生就越是不易。為人命顧,貧僧只好先動手,再下九幽向陰府解釋了?!?/br> “解釋”的尾音還未落盡,他掌中的檀木佛珠已然脫手而出,籠著一層金色的佛光朝陸判襲來。 陸判:…… 和尚一般不都喜歡絮絮叨叨講理嗎?這個和尚怎么動手這么干脆? 狼狽地避開佛珠,陸判怒道,“你敢打陰府判官?” 就說話的功夫,佛珠再度襲來,一下子抽到陸判背后。讓他的功德香火身又是一晃。 此時,優曇方才用那平靜的語氣答曰,“眾生平等,貧僧眼中沒有官與民之分?!?/br> 又將手一指空中佛珠,口中念誦法咒。 那佛珠金光乍現,展開作環型,將陸判的香火身套在其中。 佛修天然就克制鬼道,哪怕優曇沒有刻意念法咒,陸判被佛光包圍,也是身上直冒黑氣,痛苦哀嚎。 沒有片刻就后悔了,大喊, “大師,我給!你松開,我這就給你取魂魄——” 優曇遂將佛珠松開了一點,讓陸判能夠騰出手來,取出朱爾旦的魂魄。 就在優曇以佛力牽引那朱爾旦的魂魄之時,忽聽得一聲“相公”,便有一人沖了進來,跪伏在朱爾旦的尸體旁。 這卻是隔壁屋被這番打斗動靜驚擾的朱妻。 朱妻往日被朱爾旦遏令不許過來打擾他與陸判喝酒,每每陸判到來,她都是縮在隔壁小屋,不敢打擾。之前聽到打斗的動靜,已是恐懼,但又猶豫著不敢過來。如今聽到陸判的哀嚎,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將門簾掀起一個小角。朱妻一眼就瞧見了躺在地上的朱爾旦的尸體。 她愛護心切,也不顧室內的打斗場面,當即跑過來,撲到朱爾旦的尸體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