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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舟垂手立在床邊凝視李復青的臉,他好像只是睡著了。 第二輪淚水來得毫無預兆,那不再是水珠,是能把整座城市淋成亞特蘭蒂斯的汪洋大海,蓮舟忽然雙目失焦,像疾風中的旗幟般劇烈顫抖,她跪坐在地上,靠著床失聲痛哭。 她的悲傷來的莫名其妙,連她自己都沒預料到。 哭聲戛然而止,蓮舟徒張著嘴,她的聲帶被什么東西扣緊了,因為抽泣正喘上來的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那條鱸魚垂死掙扎的樣子忽然在腦海中清晰浮現,蓮舟的靈魂飄出體外,看見龍云結一條腿斜靠床沿借力,把布帶扯成兩條直線,她渾身青筋暴起,臉色和蓮舟一樣漲得像要爆裂。 “去死?!饼堅平Y從牙縫里狠狠發出兩個字。 蓮舟清晰地看到那座軀殼在變形,像冰激凌要融化,她伸手去扯龍云結,但手穿過了她的身體。 此時李復青忽然從床上坐起來撲向龍云結,龍云結一腳踹開蓮舟,后退兩步從后腰抽出一把小刀。 蓮舟趴倒在地,李復青把她翻過來,伸手探她的氣息。 “你在干嘛?”李復青看向龍云結。 “她想弄死你啊,問我在干嘛?”龍云結脫下外套甩到一旁,她腰間扣著一條皮帶,皮帶上掛著匕首。 蓮舟的靈魂重新回到身體里,她開始感覺到疼痛,張開嘴大口喘著氣。 龍云結抓起椅子甩向蓮舟,被李復青擋開了,他沖上去和龍云結扭打在一起,混亂中龍云結掙脫出來,李復青胸口的衣服被割開一道血紅的口子,他伸手捂住了。 蓮舟渾身無力,只看見龍云結撲向自己,一個冰涼的東西就頂在了脖頸動脈上。 “我死了她也活不成,你看看是放我走還是讓她死?!饼堅平Y說。 “你走吧?!崩顝颓嗾镜揭慌?,把門口讓開。 “不夠?!饼堅平Y說,“你自己給自己開個口子?!?/br> 蓮舟渾身癱軟,視線模糊,她看見李復青像一抹暈了水的墨跡,游移到桌邊,一陣抽屜開合的聲響之后,那道墨痕慢慢收縮成一滴墨點,染了點紅,伏在書桌旁。 “傻×?!饼堅平Y扔下蓮舟,小鹿般跳躍出去,不見了。 蓮舟倚著床坐了片刻,聽見有人在叫她“姜蓮舟”,接連幾次嚇潑出去的靈魂忽然傾倒回體內,蓮舟慌忙爬過去。 李復青捂在腹部的白毛巾已經變成紅毛巾,他的臉色比剛才“死亡”時更慘白,蓮舟手忙腳亂找到手機叫救護車,再回頭看時李復青的手已經掉下去,紅毛巾也掀開了。 蓮舟把毛巾重新按回去:“你餓嗎?” 李復青抬了抬眼皮看她,沒吭聲。 “你現在是中毒不舒服,還是肚子不舒服?”蓮舟帶著哭腔問,她只做過一路送走的事,沒有把走到半路的人拉回來的經驗?!安荒芩笔撬龔碾娨晞±飳W到的唯一貧瘠知識。 李復青勉強笑了笑:“我沒中毒?!?/br> 蓮舟松了半口氣:“猜到了,那個藥應該是過期了?!?/br> 李復青伸出手想幫蓮舟擦淚,但手伸到半空時又放了回去,大概是看見自己滿手的血,怕弄臟她的臉。 “不是過期?!崩顝颓嗟吐曊f,“我沒喝?!?/br> 蓮舟愣住了,她用力眨眼擠掉眼淚,湊近看李復青的臉,他臉上那層白有蓮舟粉底液的味道,脖頸上依然健在的泡沫細膩潔白,像他的剃須泡沫。 李復青說:“下次下毒少放點,酒都變色了?!?/br> 蓮舟訕訕說:“少放點怕你死不了?!?/br> 因為是深夜,救護車很快到了,蓮舟抓了一件他的外套,開車跟在后面。 一夜過去,病床上李復青還在沉睡,他眉頭緊鎖,反倒比清醒時看起來更緊張。 蓮舟眼袋烏青,抱著包坐在一旁發呆,一遍遍回憶昨夜發生的事:李復青毫不猶豫地把刀捅向自己,是因為他想救她,還是只因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他那樣的人會感到疼嗎? 龍云結到底是誰?那個身材扁平的女人像一陣冬天的風,幽幽吹過來,又溜回去,只留下一地毛骨悚然的雞皮疙瘩。 想到這里,蓮舟對李復青的感激和憐愛消瘦幾分,她伸手掐了他一下,他果然醒了。 “你醒啦?!鄙徶壅f。 “你掐我?!崩顝颓嗾f。 蓮舟面無愧色:“龍云結到底是誰?” 李復青直勾勾看著天花板,著實想了一會兒:“不知道,她主動找到我,說要和我們做朋友?!?/br> 蓮舟說:“我們?是我和你嗎?” 李復青勾起嘴角,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不是?!?/br> 蓮舟咬著下嘴唇:“她什么來歷你難道不查一下?她是哪里人?” 李復青還是那副半死的表情:“你想說什么?” 蓮舟眉頭微蹙,雙手絞在一起,她左手的食指尖已經被右手捏白了:“我懷疑她……是周予的情人?!?/br> 李復青眼球緩緩轉向蓮舟,他嘴角做出微笑的形狀,眼里的惡寒又回來了:“原來是她?!?/br> 此時的龍云結正□□躺在酒店的陽臺上,渾身凍得青紫,嘴里還哼著咿咿呀呀的怪歌。 龍云結是周予的情人。 幾年前,她在三亞沖浪時認識了周予。周予沒戴婚戒,在那幾天的暴曬下,僅存的可證明他已婚的戒指印子也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