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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忘記她“下樓倒個垃圾我也要化妝”的梗。 畢竟在外面見她不化妝大概就那一次吧,拜陸容所賜,那日他們在李子巷不歡而散,他在酒吧撿到喝的爛醉的謝小姐,沒化妝那種。 想到這,他那萬年正經成直線的唇角翹了下。 “去李子巷,跟阿香婆定了一些桂花甜酒元宵,準備給李子巷的人發一發,”謝云忙著畫眼影,“你今天要回家嗎?不回的話,等我很快就回來,一起吃晚餐?” 他不回家,他今天就是來找她的,回個屁家。 這就是他家。 提到李子巷,陸鸞沒忘記自己是被趕出李子巷的,他想了想說:“阿云,你不好同他們走那么近,李子巷里面的人復雜得很……” “聽聽,現在誰像老媽子了?”謝云說,“曾經同我講李子巷夜不閉戶、孩童出行無憂的人也是你?!?/br> 謝小姐已經完全同李子巷的人站在一邊了。 陸鸞有些頭疼,后悔當初跟她說那么多—— 那時候他一個貧民窟少年,卑微著呢,生怕她也看不起李子巷。 所以難免講一些人性這種廉價又具有摧殘發光點的故事哄她。 她到時候信了。 現在看來,那時候他完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是他們想要友善和守規矩的時候?!标扄[垂死掙扎,試圖糾正,“這么一群人,社會的最底層,窮了一輩子,思想總是很簡單……你站在他們那邊的時候,你說什么都是對的,你是好人,會得到他們的擁護;有朝一日,當你有什么立場不幸站在他們的對立面,就會發現,昨日還對你笑臉相迎的人,突然沒有半分情誼可言?!?/br> “嗯?” “阿云,和謝國平所謂的情懷不一樣,大部分李子巷的人,他們關心的只是拆遷款夠不夠多,能不能讓他們平躺安然渡過后半生……沒有你想象中那么浪漫?!?/br> “我知道他們想要錢,但是還是有幾乎阿公阿笆欽嫻腦諛親x艘槐滄櫻不愿意搬?!?/br> “不是有回遷房?” ”那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破的、臭的、見不著陽光的比較好?是人還是耗子???” 謝云二十幾歲的人了,被十八歲的小孩剖析人性就覺得哪里怪怪的。 想了想,放下手里的化妝品,有些無所謂地說:“那不止李子巷,現在的人不都這樣嗎?” “什么?” “你出社會就知道了?!?/br> “……” 陸鸞停頓了半拍。 才反應過來感情這女人還在繼續把他當校園里的小白花,根本不會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哪怕已經知道他是誰,見過他把人摁在地上捶。 他連許湛都敢捶。 在她眼里卻還是小baby。 ……也行吧。 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生氣,他索性不搭話了,走過去,抽走了她手里正在對比的兩只口紅,選了個遞給她,垂眼道:“我陪你去?!?/br> 去就去唄,正好也緩和下他和李子巷的人的關系,免得軟妹他們夾在中間兩頭難做人?!≈x云也沒反對,就抹上了他選的那個,伸脖子看了看鏡子,說:“太艷?!?/br> 這個杠精。 “大年初一你不也用的這個,喜慶?!彼鏌o表情地說,“年還沒過完呢,有始有終?!?/br> 陸小爺始終是個很有心機的人。 他知道了自己在謝云心中的定位,也不和一般直男那樣同她爭得面紅耳赤,什么“我不是小孩啦”“李子巷的人自己沒你想象中那樣好”這種話,他一個字都懶得說。 說了就要吵架的。 就像許湛也知道謝云的脾氣,所以并不提前通風報警,就耐心等著謝云親自看到陸鸞掉馬甲,再讓他們兩驚天動地大吵一架一個道理…… 陸鸞也懂用嘴說不服她。 所以他跟著她去了李子巷,面對前面幾棟樓掛著的“無良資本家害我人生”“拒絕拆遷”“是城市的傷疤,也是歷史的痕跡”“人不可忘本”等橫幅,他沒多少感覺。 當有個把阿伯特別不友好地望著他,問他“你這個叛徒,又跑回來做什么”時,他也一句話都未反駁。 他就站在謝云身后,看著她眉毛皺了一下。 等那人走開,謝小姐回過頭蹙眉望著他:“他們最近都這么跟你說話的嗎?” “我沒回來過了,”陸鸞淡道,“你不知道嗎,我是被趕出李子巷的?!?/br> 他語氣正常,但是不出所料地這樣說完,便看見她臉上rou眼可見的心疼……可能是良心上受到譴責,也可能是火上澆油,他握著她的手,半真半假道:“沒關系,習慣了?!?/br> 習慣了? 習慣了什么? 謝云沒來得及問出口,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晚上七點,天色徹底黑了。 到底是誰家的小孩誰心疼,這初十五還沒開春呢,到處都寒天凍地的,在阿香婆的鋪子跟前,給排著隊的人分發湯圓時,謝云端了一碗咸的豆腐花給陸鸞,讓他暖暖手…… 陸鸞接了,剛喝一口,這時候隊伍里有人哼啐了一聲:“要不是巷子里的人對某些白眼狼多加照顧,他都指不定能不能活到這么大……如今長大了,卻打起我們這些好心街坊鄰居的主意,想要在我們身上發財,哼!還有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