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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晗攜他出了刺史府,兩人各乘一騎,往北城樓而去。 彼時,暮雪紛紛揚揚,長街并無行人,阿瑀揮鞭策馬,這才勉強趕上謝晗。 登上北城樓時,阿瑀有點兒喘,謝晗神色如常,數月前,便是在此處,他率領北地兒郎與突厥人奮力廝殺。 城樓上的箭孔已經修復大半,但是磚石上留下不少刀斫火燒的痕跡,他伸手拂去落雪,撫過其中一道刀痕,指了指遠處的那條河,道:“看見那里了嗎?百年前,它曾歸屬于大梁,可后來突厥人將它搶了去,直至五年前,它才重新回到大梁的版圖中?!?/br> “突厥人簽了止戰和約,可他們心中并不服氣,再過三年,五年,等他們尋到時機,還會再來,還會屠戮大梁百姓,搶走我們的土地?!?/br> “謝侯爺,這場仗會一直打下去,對嗎?”阿瑀長眺遠方,“那段時日,每天都有年輕的兵士死去,他們中有很多人,與我差不多大,我不想再看見這樣的景象了?!?/br> “那你想改變這個世道嗎?讓北境百姓,從此不受外敵襲擾,不再流離失所地逃難?!敝x晗收回視線,定定看著他,“你心地寬仁,聰敏好學,必定比他出色,更有一番作為?!?/br> 阿瑀心里頭驀地一下亂了,各種思緒紛至沓來,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在此之前,他從未肖想過有朝一日,謝侯爺會與自己說起這種話,若被有心之人傳出去,是要問罪九族的。 一朵雪花落在掌心,須臾融化,阿瑀怔怔望著掌心那抹水痕,聽見謝晗對自己道:“若你不愿,我亦不會逼迫你?!?/br> 他很茫然,緩緩抬眸望向銀裝素裹的廣袤天地,這是先輩們留下的基業。 …… 當夜,刺史府設宴,謝晗飲了酒,與元瑤回到房中,帶著點兒醉意。 怕他醉倒在浴桶里,元瑤親自為他沐浴,還好他神識還算清醒,配合的很。 褪下衣衫,覷見他前胸后背新添的傷,元瑤不由地紅了眼圈,“明明有傷在身,還要逞強喝酒?!?/br> 謝晗怕她又要掉淚,湊過去親了親她的臉頰,“瑤瑤,把突厥人攆跑了,我高興的很?!?/br> 元瑤抿著唇幫他擦身,小心翼翼避開那些新傷,而后換好寢衣,扶他去床上躺下。 做完這一切,她才來得及收拾自己,出浴后,就著取暖用的炭盆烘干長發,吹熄燭臺,與他并肩躺下。 她估摸著謝晗差不多睡著,便沒有與他說話,怕擾了他的清夢,卻不知,他壓根沒有入睡,傾身吻她。 一別數月,他熱情似火,元瑤有些承受不住,輕輕推拒,“背上還有傷,不能亂來?!?/br> 聞言,謝晗起身,將她拉到懷里,啞著聲音道:“這樣如何?” 她想了想,覺得也算是個折中的法子,于是勾著他的頸項,嘗試了一回。 一時之間,她猶如海面上的小舟,被海潮托起后,重重墜落下去,如此反復,良久過后,才得片刻喘息。 被細汗濡濕的鬢發貼著臉頰,她伏在他懷里,有氣無力地想,是不是可以要個孩子了。 成婚以來,他一直未催過子嗣,現下戰事平定,謝晗騰得出空,義父也能安心含飴弄孫。 尚未等她開口提及此事,他及時撤身,沒有留在里頭。 元瑤緩了緩,才道:“你不著急嗎?” 謝晗問:“著急什么?” 元瑤細聲道:“先前義父總是催的那件事……” 他含笑撫了撫她的發,“再等等吧?!?/br>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完成,在此之前,不能再讓她涉險。 元瑤累得很,懶得細問是什么事,等他幫忙清理好,便闔眸睡過去。 她睡得雖沉,但依稀能覺察到,謝晗將她抱在懷里,溫柔地摩挲她的臉頰,一遍又一遍。 從未有過的纏綿。 除夕過后,自洛京遠道而來的使者抵達涼州刺史府,宣讀皇帝圣旨,霍韞臨陣脫逃,乃是重罪,特命宣平侯押送霍韞回京,交由三司會審。 謝晗從容接旨,請使者入正廳小憩片刻,而后,親自奉上霍韞的人頭。 戰事起于寧安三年元月,宣平侯謝晗以清君側為由,自涼州起兵。 他在北地素有威望,與突厥血戰之后,更是得百姓敬重,加之許多北地將領對皇帝的部署早有不滿,陸續倒戈宣平侯,河西軍一路南下,勢如破竹。 循著當年勤王救駕時走過的路,直指洛京。 第51章 皇位 很早之前,趙琛就想過,謝晗對自己心存不滿,但他沒有料到的是,謝晗居然真的起兵。 朝廷軍節節敗退,很快退守冀州,南地前來勤王的兵馬還在路上,僅憑皇城周邊的這點兵力,壓根守不住洛京。 北地的人心皆向著謝晗,大勢已去,他頹然坐在寶座上,雙手死死撐住扶手,臉色蒼白如紙,想說話,嘴唇翕動,終究什么也說不出來。 宣政殿,朝臣們跪了一地,卻無人能獻上良策。 很久以后,趙琛掀起眼皮看著英國公,“愛卿可有計策?” 這樁禍事是皇帝與他一起惹出來的,眼下,皇帝大有要把所有罪責都推到自己頭上的勢頭,英國公伏跪在地,涕淚縱橫,“請陛下耐心等候,南地的兵馬很快便能趕來?!?/br> 趙琛冷笑:“散朝后,英國公來一趟紫宸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