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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菀忍不住抬頭:“……” 兩人對視眼,郁菀先無奈:“罷,什么時辰了,晌飯吃些甚么?” 令約摩挲著陶響球上的紋路,思索陣:“吃筍?!?/br> “不如不說?!庇糨亦凉炙?,擱下針線籃子起身時卻聽屋外傳來人聲。 來人是幾個住在竹塢外的紙農,見到母女兩人時臉上神情都不大自在,朝郁菀嫂子、弟妹的叫了幾聲。 令約瞧出他們的異樣,沒來由地繃緊心弦,詢問出聲:“可是出了甚么事?” “阿約啊——”有人叫她聲,隨即被一個輩分更長的前輩截了話,“阿約先去歇著罷,我們等你爹爹回來再說?!?/br> “爹爹還在紙坊,不知甚么時候才回?!?/br> 那人篤定:“約莫快了?!?/br> 令約聽去眉頭蹙得更深,果然,不出一盞茶時,賀無量也神色凝重地回了竹塢,身后同樣跟著數位紙農。 賀無量進屋后先朝郁菀遞了個眼色,郁菀會意,也不再備茶招呼眾人,而是上前牽住令約,小聲勸慰道:“出去走走罷,留你爹爹與他們談?!?/br> 若這般還猜不出是什么緣故,恐怕只能是個傻的,令約看向堂中,搖頭:“我也聽,這是我惹的禍?!?/br> 郁菀知曉勸不動她,唯有退上一步:“那去閣樓聽?” “嗯?!彼饝美?。 終歸是被他們看著長大了,她若在場,那些個叔伯說話也多些顧慮。 閣樓上,令約席地而坐,雙腳踩在樓梯最后一階上,趴在膝上緊緊攥著顆陶響球。 底下的說話聲或含含糊糊、或猶疑不決、或義憤填膺,不管哪般,皆是出于對同一件事的討論——分還是不分。 霍沉說得對,方家舍不得與竹塢斷了聯系,所以方老爺出了這么個內訌點子。 自有清溪塢起,紙坊始終一體,之所以分東西兩槽不過是因學徒日益增多,便宜教導,眼下方家出此謀劃卻是想讓紙坊徹底分家。 “潘瑞!虧得師父他老人家器重你,你就真應得下這等主意!”堂屋里忽然有人惱了,嗓門震得山響。 “魯大哥,我若不是為了師父,為了紙坊,又何苦當這惡人?!迸巳鹄渎暫堑?,說罷竭力放得平和,“你們莫忘了當初那無賴子鬧過后是甚么景況,我應下方家也是權宜之策?!?/br> “甚么權宜之策!今日倘或分了,從此賀家是賀家,潘家是潘家,你以為還合得攏,我魯廣不應!” 魯廣是賀豐的大徒弟,也算帶著賀無量長大,對賀家感情最為深厚,一聽這事恨不得把潘瑞胡子揪下來。 堂上也不只這二人辯說,余下人也吵得穿梭似的不可開交。 贊成此事的多是不愿耽擱紙坊生意,他們世代與方家交易,紙貨行情好多少仰仗方家榮祿齋的名聲,換與別家交易定不如今日。 不贊成的則是不愿紙坊從此一分為二,更何況受累的還是領著紙坊走了百年余的賀家,他們若不站在賀家身后,賀家便越發無依無靠。 “潘瑞,你動動你那豬腦子!我們這時若是同心協力,方家能舍下整個紙坊的利益么!”魯廣氣極。 “魯大哥莫再勸他,有些人恐怕當槽主當上了癮,早想自出一家了?!?/br> “好了?!背聊鄷r的賀無量總算發了話,堂屋里瞬時靜下來,“此事大伙兒再考慮一日,告訴各自徒弟,明日一早再做決定?!?/br> 眾人面面相覷,沉寂過后倒也各自存著心思散去。 是日的晌飯誰也沒用,賀無量在堂中一坐便是幾個時辰,期間只郁菀替他泡了壺釅茶。 直至晡時,廊上來傳來弱弱的喚門聲,賀無量皺了皺眉,總算動了動身。 來者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生得瘦眉窄骨,有些清瘦,賀無量覺得有些眼熟,卻又煩亂叫不出名姓:“敢問閣下是……” “噢,冒昧前來,晚輩霍洋?!?/br> 賀無量心下一跳,暗道怎會忘了這位模樣,邊將人請進屋:“老夫許久不曾見過霍大公子,還望公子見諒?!?/br> “賀前輩客氣?!被粞筮M屋后四下張望,脊背繃得更直,落座后忍不住握緊扶手。 “不知公子前來所為何事?”賀無量對霍洋的出現倍感困惑,畢竟記憶中這位少爺鮮少露面,人們只有提起霍家時會惋惜提他兩句。 堂堂嫡子,卻教庶子欺壓得唯唯諾諾,好容易及冠管起生意,偏又一無是處,處處仰賴家中管事…… 賀無量心思攢動,霍洋也久久沉不下氣,一些話憋在嗓子眼兒里,整個人局促不堪,詢問話音落地良久,他才轉念說服自己,索性鼓足氣道明來意: “晚輩午間聽人提起方家與府上的事,不知是否確有此事?!?/br> 賀無量沒料到他會說起這個,愣了愣點點頭。 “賀前輩!”得了準話,霍洋忽中氣十足地叫他聲,賀無量即將出口的話生生被堵回去,錯愕看向他。 這時的霍洋比來時似乎容光煥發許些,直挺著腰板,胸懷激蕩:“賀前輩與我霍家合作罷,晚輩愿以高價收買前輩家的紙,即便經營不當做了賠本生意也絕不后悔!” 話音落地,四周寂寂,霍洋黃紺紺的面容罕見地紅潤起來。 賀無量:“……” 怎傻乎乎的? 作者有話要說: 霍洋:(臉紅)我可以坐吃山空養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