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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不過遠遠見了人家一面,又知道什么,倒把甚么桃花灼灼、宜室宜家的話說出來,好沒出息。 見他皺眉,云飛反省下自己,好罷,三哥不愛聽這些的,他還是留著同二哥說罷。 “……”如此一來,換霍沉久等不到他說話,良久清了清嗓子,鬼使神差地問上句,“你可知你賀jiejie芳齡幾何了?” 云飛一頭霧水:“這我如何得知?我怎好問姑娘家的年紀?” “哦?!被舫翍?,當即閉了眼靠向后頭的高枕上,任憑車馬晃晃。 云飛撓撓頭,想問他為何問這個卻又沒肯打攪他歇息,只興致缺缺嘆息聲,撥弄起小香獸來。 輕煙縷縷,閉著眼的人也久久想不明白,他問那話做什么? *** 是日過了晡時,付云揚才同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回來竹塢,那幾人分別扛著棵梅樹,正是昨日霍沉要他找來種在院里的。 天寒地凍的,他老子這么折騰他他也是不肯的,偏偏這個折騰他的是他付云揚異父異母的親弟弟,故他應的比誰都爽快,找的也比誰都快。 秋娘疼他,早早把酒溫好,又請那幾位送梅花的喝了兩碗才罷。 那六株梅樹在空屋里呆了一夜,翌日霍沉起了個早,到窗邊探了探天,見沒再下雪才下去。 付云揚好似還睡著,他同云飛吃過飯便到院里掃雪去,阿蒙忙完他的活兒也跟來院里,緣著矮竹籬,在竹扉左右掃出幾處空地,正是他日前合計好栽梅樹的地方。 等云飛和阿蒙將梅樹一株株抱出來時,霍沉一臉不贊同地皺了皺眉,昨日不曾過目,今日才發現是六棵樹。 “我瞧它們都好好兒的,作何皺眉?”云飛好奇問句。 霍沉面色嚴肅,好似是遇著件天大的事:“我只劃了四處種梅?!?/br> 旁人或會不解他的意思,云飛卻是再明白不過的,知曉他三哥不是嫌多出的兩棵梅樹,反而是舍不得那兩棵梅樹,正合計往哪兒種呢。 他作古正經地搖搖頭,繼續緣著籬笆掃雪。 付云揚不知幾時出的屋,這時懶懶下踏跺來,與霍沉道:“欸,可不是我多此一舉,倒是我們霍公子自作多情得很?!?/br> 霍沉面無表情地看他。 “這另外兩棵,是二哥在教你為人處世,是要送去賀家的?!彼f著走向籬笆邊上,找到兩棵他專程選來的玉蝶梅,叫上阿蒙跟他往賀家去。 霍沉看他出了竹扉往屋前繞,耳畔驀然響起昨日馬車上云飛說的話,眉心緊鎖。 便是送梅,不也該由他去嗎? 是以,最后到賀家門前的,不止付云揚與阿蒙,霍沉與云飛也在。 正低頭掃雪的令約聽見雪地咯吱咯吱的聲兒,抬起頭來,見幾人并步過來有點兒發懵:“……” 云飛自然是最先跳出來與她說話的那個:“jiejie早?!?/br> “你也——你們也早?!彼捓锇哑渌艘徊?。 “我們給你家送梅花兒來!”云飛指指霍沉與付云揚各自扶著的虬枝梅樹,又往上挪了挪,對著付云揚俊朗的臉,笑道,“這就是我二哥?!?/br> 令約先是望著兩棵梅樹恍惚下,后才朝付云揚看去,后者眉開眼笑望著她,不愧為云飛兄長,像極了這臘月里的太陽。 她抱著掃帚,與眼前人輕輕頷首:“久仰?!?/br> 說罷又乖順仰起臉,睨視這頭的霍沉不禁微微蹙額。 付云揚也細細看著她,但很快就不失分寸地斂回眸光,隔著梅樹細枝笑道:“不敢當不敢當,云飛也常同我提起賀姑娘,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br> 至于甚么名…… 呃,近看果真也是位清麗漂亮的姑娘,云飛那小子總算不是見誰夸誰來。 他的弦外之音,霍沉是再懂不過的,心下無故不快。 他年已及冠,素日里與一些油頭頑笑便罷,怎到了姑娘家面前也這般輕佻浮夸。 他肅色想著,邊假意咳嗽聲。 令約聽見,目光轉落到霍沉身上,今日近看,發覺他臉上氣色比前些時候要好許多,可惜面色不善,不開口說話,只莫名其妙把梅樹往她跟前抬了截。 她驀地想起昨日他們在院中的事,沒個緣由的耳熱陣。 局面突然一靜,云飛想開口說話,卻被人戳了戳脊背,當即啞住聲兒。 ——小些時候,家里哥哥們一個比一個穩重,只有付云揚肯陪他頑,每每闖了禍到爹跟前挨訓時,但凡有不該他說話的地方他二哥都會悄悄戳一下他的背,久而久之,他也習以為常。 故而,最后打破沉寂的,不是溫和善談的付家兄弟,也不是置身事外的阿蒙,而是面色不佳的霍三公子。 他也不知自己是板著臉,只干巴巴地:“我這是棵是黃香梅,他那棵是玉蝶梅?!?/br> 其余人:“……” 霍沉目光越過令約發頂,掃一眼緣溪一側的半邊籬笆,一眼相中位置最佳的一處,正色道:“緗梅開花時香烈,栽在那處最好?!?/br> 至于甚么玉蝶梅,隨意種種便是。 抱著掃帚的少女呆呆兒回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糊涂應上聲,后回身朝他道:“多謝你們……我,我這便請爹爹來?!?/br> 這樣往家里送東西的雖不是頭回見,但卻是頭回當著她面兒來。 也不知是臉薄還是把無功不受祿的話記得牢,她打小就怕收旁人給的東西,便連過年時外公散押歲錢也收得靦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