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光遠卻忽然說：“你很得意吧？”

    凌知微不明所以回頭，看到那張滿是不甘與怨恨的臉。

    “我被處分了，大聯考也不能參加了，”樂光遠眼眶泛紅，情緒激動道：“現在只有一所垃圾學校愿意收我，我以往的一切努力化為泡影！我的復讀成了笑話！我現在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看到我這個樣子你很開心吧？”

    飯點過半，慢慢有同學陸續回到班級，見到兩人對峙后停下腳步，在遠處輕聲討論。

    “你失敗不失敗和我有什么關系？”凌知微深吸一口氣，慢慢直起因為身體不適而微駝的背，聲音有些虛弱，咬字卻清晰：

    “我為什么要因為你的咎由自取而開心得意？”

    凌知微微微偏頭看著他道：“難道你的處分不是罪有應得？還是你、你爸媽、唐曼、周正的行為不夠惡劣？有人逼你復讀嗎？有人逼你在復讀之后用手段坑害可能超過你的人嗎？這難道不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圍觀學生的竊竊私語聲兀地加大。

    樂光遠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話，又被凌知微臉上的輕蔑所刺激，大聲辯駁道：“本來就沒多大點事！你到現在不是一點事沒有嗎？你把這件事鬧大不就是為了報復我！裝什么無辜??？”

    原以煬剛上來就聽到這么一段話，他走到圍觀學生外圍，看清對峙兩人的臉后，不禁皺起眉。

    側對他的少女微揚著下巴，身形卻搖搖欲墜。

    小姑娘的氣色怎么比之前見面還要差了？資助金應該已經到位了才對??？

    他正想上前，卻聽到女生冷笑一聲，分毫不讓地說：“你覺得事情不大，只不過是因為你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因為你從未想過自己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因為你有一對愛你愛到愿意不擇手段幫你擺脫責任的父母！有收了錢愿意為你收拾爛攤子的老師！因為你可以隨時逃離這個對你不友好的環境去重新開始?！?/br>
    她眼底是極盡壓制的憤怒，卻讓那平日里冷到極致，看不出情緒的面容鮮活起來。

    “你只不過是承擔了應付的代價，就覺得我過分了？”凌知微嘲諷地勾起唇角：“但是我覺得不夠啊?！?/br>
    樂光遠被那雙淺色的眼睛盯著，沒由來地感到膽顫。

    “你知道如果你們的計劃成功我將面臨什么嗎？”凌知微強忍著愈發強烈的眩暈感，繼續冷聲道：

    “如果我們在升旗廣場上念出檢討，那么臺下幾千人會認為我們是不學無術的人渣！而同樣應該上臺的你呢？你只會混在隊伍里，裝作無辜的樣子，享受計劃成功的喜悅?！?/br>
    “別告訴我你是被強迫的?！?/br>
    樂光遠后退了半步。

    “如果我真的被鎖在廁所里錯過考試，我將背上本不該屬于我的處分?！绷柚⒌穆曇艉鋈淮罅似饋恚骸拔覜]有愛我的父母，沒有背景，沒有逃離環境重新開始的機會！不明真相的人會因為懷疑我的人格而否定我所有努力！我會在永無止境的流言蜚語中整整熬過兩年！我可能會永遠被困在這段陰影中荒廢一生?！?/br>
    “我的人生會變成什么樣呢？有人會在意嗎？”

    女生的聲音表情從頭至尾都不算激烈，可不知為何，原以煬卻聽出被埋葬在最深處的苦澀。

    樂光遠看著越來越厚的包圍圈，崩潰大吼：“你閉嘴??！”

    凌知微卻大聲道：“不是覺得沒多大點事么？這才剛開始你就受不了了？”

    三班同學陸續回來，紛紛擠入圈內，站到凌知微的身后，敵視對面的人。

    樂光遠一時被鎮住，呆愣道：“我沒有…”

    “你的人生過成什么樣，從頭到尾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她說：“不要為你的荒唐與過錯找那么多可笑的借口。這世上除了你父母，沒有人有義務包容你的任性，也沒有人有責任教你怎么做人！”

    凌知微瞇起眼睛道：“你到現在仍然認為自己遭遇的是不公平待遇，仍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仍覺得自己毫無過錯！”

    “你以為你是誰？世界的中心嗎？”

    王思林掐住葉浩然的胳膊，小聲感慨：“好帥哦！”

    三班眾人贊同點頭。

    “說的沒錯，”一道聲音自后方響起，所有人都一起回頭。

    但凌知微沒有，因為她現在耳鳴頭暈，感覺只要稍稍一動就又要吐出來。

    她感到聲音的主人走到自己后方，貼得很近，近到她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樂光遠同學，好久不見，”原以煬看著與自己同齡，本該畢業的樂光遠，意味不明嘆道：“你還是老樣子啊?！?/br>
    一樣的愚蠢，一樣的幼稚。

    樂光遠怔怔看著曾是同班同學的人。

    這人已經褪去青澀幼稚，在他面前，自己就像無處遁形的小丑。

    明明他們是同齡人。

    他們的起點本該是一樣的……

    這樣精彩的人生本該屬于他??！

    原以煬對著他輕笑一聲。

    樂光遠狼狽移開視線，再也待不下去，死死咬住牙關，拎著裝滿東西的行李箱，撥開人群飛速離去。

    看到人離開后，原以煬低頭看向倔強的女生，不自覺放輕聲音道：“你不是一無所有，看看你身后，你的同學們，包括我，都會永遠支持你?！?/br>
    凌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