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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明枝在傍晚的時候發起了熱。 興許是白日受到太大驚嚇、中了香、又泡了冷水的緣故??傊×?,連用膳的胃口都沒有。 隔壁院子的阮大夫給她號脈以后開了一大帖藥,青荇去廚房煎藥的時候,聞蘇趕來了。 彼時衛明枝正臥在美人榻上,懷里塞著一個軟枕,無精打采地發呆。 他又變成了廣寧王的樣子,身后門外的天色已經分外黑沉。衛明枝也不下榻,就懶洋洋地臥著,半瞇起眼睛看他,問道:“你怎么來了?” 這是一句廢話。 所以聞蘇沒有回答她,而是邊朝美人榻走近邊問:“退熱了嗎?” “還沒喝藥呢?!毙l明枝咕噥一句,眼見人離得越來越近,不太舒坦地往后挪了挪。 他最后坐在了榻旁的木地板上,伸手往前一探,發現并沒有預想之中的人的腦袋,動作頓了頓:“阿九在躲著我?” “……是怕把病氣過給你?!毙l明枝吸吸鼻子,強行解釋。 “那便是在躲著我了?!?/br> “沒有!” 隨著這高聲的話音落下,聞蘇便感到他前伸的手掌心中貼上來了一片帶著薄汗的額頭。 這腦袋探得有些急,恨恨貼來的時候還與他的掌心相撞,發出了一下清脆的“啪”聲。 聞蘇大概都能想象得出她現在暗暗惱怒的神情。 抿起笑意,對她發熱的情況有了大致了解,心下稍寬,他收回手,又問:“蓋被子了沒有?” “熱?!?/br> “發汗了病才好得快。阿九難道想多喝幾頓藥?” 榻上的人仿似磨磨蹭蹭地動了,一角被料不經意拂過他擱在榻邊的手背,他探出手,捉住被角,給她塞到了肩膀底下去。 悶在被子里的姑娘這時不太高興地說話了:“這回大夫開了好多藥,我都親眼看見了。我真羨慕你嘗不出苦味道?!?/br> “這哪里是值得羨慕的事?!彼副陈話哌^她的臉頰,輕松地道,“藥苦,吃幾粒蜜餞就能壓下去了,總好過以后連酸梅湯、百合酥、三鮮丸子、七翠羹都嘗不到?!?/br> “我突然有些餓了?!?/br> …… 衛明枝最后捏著鼻子把青荇端來的湯藥給喝干了,還用了小半碗粥。 待她漱完口,那坐在桌邊“陪侍”的人仍然沒有離開。 “你怎么還不走?”這話甫一問出口,衛明枝便心生悔意。按照今日早晨那混亂的狀況,他該不會…… 所幸聞蘇并沒有令她無地自容的想法,只道:“不大放心,今夜我宿在這兒,阿九不會介意吧?” 衛明枝不知他話里有幾分真心,只覺臉皮燙得緊,于是一把將他拽起來:“不用你陪,回去!回去!” 她把他推搡到門邊。 待一只腳抵住門檻時,聞蘇便不再由著她了。他背靠門框,任她使著力氣,身子卻一動不動,一雙眼眸覆在白綾之下不知是何神色,也不吭聲。 衛明枝推一會兒后自己xiele氣,氣勢很足地踢他一腳,別扭地瞥過眼:“你要是宿在這兒,只有地板給你睡!” 他立即道:“那樣也好?!?/br> 衛明枝最后看他一眼,氣哼哼地扭頭走了。除下外衣,埋進柔軟的被褥里,她背對著榻外,只能聽見那人關門和其他細微的聲響。 未過片刻,有詢問的聲音傳來:“要留一支蠟燭么?” 她閉上眼:“不用?!?/br> 周圍很快陷入了黑暗。 大約是生病和喝藥的緣故,今日的困意比以往還要濃烈些。盡管情形不同,但她在暗夜中沒撐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臨睡前偶然能聽見不屬于她的衣料摩擦聲。 與白日的困頓無助截然不同。 叫人安心。 第74章 畫冊 其后兩日, 衛明枝都蹲在了雪院中,或是抱著那又胖了一圈的白貓摸著玩,或是聽青荇與她講府外的事情。 白日里聞蘇是不怎么見人的, 他似乎比往常還要忙。 那回她能被人從宮中帶出來,想必是他花費了不小手筆的結果,這幾日, 他許是得考慮善后的事情;加之北方右厥族的戰事突起,各種布盤也會時時隨著戰情變更。此等處境下,他的不見人影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也正因這戰事, 那北齊皇帝再沒有了時間來找她麻煩。 那些穢亂的宮闈秘事, 大約,等閑不會為外人所知。衛明枝這樣想。不然不至連青荇都沒聽聞過“清寧公主”和“貴妃”之事的一絲風聲—— 她曾問過青荇一次關于這二人的民間傳聞, 那時青荇只回答道: “清寧公主?仿佛, 仿佛北齊從前是有過這么一個公主,唔……我想起來了, 她下嫁的駙馬曾因結黨營私和受賄的罪名被北齊先帝抄了家,至于那位公主后來的下落, 就沒聽見有人講了?!?/br> “而今的貴妃么, 沒什么傳言哪, 應該是哪家的世家出身?!?/br> 格外的輕飄、沒有分量。 就像雪地上的腳印,風一過,不論印子是深是淺, 一概被抹殺去所有痕跡。 一日午后的時辰,衛明枝正無所事事地逗著貓, 青荇忽然領著一大一小兩個人跨進院子。 她抬眼一看,原來是洪家的夫人和小公子。 “聽說王妃最近身子不太舒坦,怎樣, 今日可好些了?”洪夫人牽著有些拘謹和興奮的小公子,一面走近一面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