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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明枝把臉埋到他的胸膛前,“不是你的錯?!?/br> “殿下?!?/br> 他仿似沒話可說了,喚她一聲就沒了下文。雙手卻把她越抱越緊。 安靜里,衛明枝緩過勁來,回味適才她心緒翻涌、在他面前毫無顧忌地哭的好大一通,覺得不太好意思,把臉埋得更深了些:“沒什么大事,只是我母妃覺察到了不對而已。她雖然生氣,但也會幫我好好瞞著的。從小到大我母妃就很慣著我,這一回我算是觸到了她的禁忌,她也是一時太失望了。我已經同她約定好,年后放你出宮,你這一段時間就好好地呆在粹雪齋里,陪著我,我們哪兒也別去了?!?/br> “好,哪兒都不去?!?/br> 衛明枝聞言卻并不像被安撫好了,“可是我現在還是有點難過,你說點什么把我哄開心吧?!?/br> “殿下想聽什么?” 她枝戳他肩膀:“這種事情怎么能是我來想?” “那,我便與殿下說今日宴上的那盞大宮燈?” “唔?!?/br> “殿下離席得早,沒有看見,那被紅布遮住的宮燈足有十二尺高,六面都是畫,梅、蘭、竹、菊、菡萏、牡丹,每一張都畫得很漂亮,畫上頭還有題字,是六首詩,殿下若是能見著那盞燈,必定會喜歡的?!?/br> 被扔在腳邊的燈籠散著瑩瑩暖光。 衛明枝不知何時已把半張臉從無詞懷里露了出來,一只眼睛瞅著并不刺目的光芒,默然好半晌才道:“我還是不開心?!?/br> 無詞微頓,“那我再與殿下講個笑話?” “你還會講笑話?” 不會。 那只是他從前無意間聽某人哄妻時用過的法子。 不過這個解釋,無詞遲疑瞬息還是把它按在心中沒講出來,只娓娓說道:“很久以前,有個人素來擅長彈琴。此人經常說這世上無人能聽懂他的琴音,因而郁郁不樂。 有一日他閑來無事,撫琴消遣,忽然聽見鄰家傳來嘆息聲,他驚喜不已,以為終于能遇上知音,于是便敲鄰家的門,詢問原因。 結果鄰家的老嫗對他說,‘也沒什么,我亡故的兒子昔日還在世的時候,曾以彈棉花為生,今日您彈琴之音特別似我兒子彈棉花的聲音,我聽了不由覺得悲從中來罷了’?!?/br> 沒想到這人還真會給她講笑話。衛明枝忍下欲翹的嘴角,也不發表對他這笑話好賴的評價,只是道:“其實要哄我開心沒那么麻煩的?!?/br> “嗯?” “我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仿佛對她跳躍的問題略感無言,他靜了會兒方溢出一個鼻音:“嗯?!?/br> “那,你有多喜歡我?” 可對這一問,無詞卻是沉默得更久,衛明枝將將才恢復一點的好心情又漸漸地低落下去:“怎么,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他覺察到她話里的失落,吐了口氣,認真地回應:“殿下比無詞性命重要?!?/br> 衛明枝這才安下心,搓捏著離她最近的宦服領口輕快地道:“你瞧,你早說這句話我不就高興了?” 誰知被她搓衣領的人卻不認同:“但這并非是哄人之話?!?/br> 衛明枝手指一僵,臉頰慢慢地升起些熱意,到最后窩在他懷里也窩得不甚自在,干脆自己撐著坐直了身子,眼也沒看他:“好了,我都說我高興了,你就不要再說了?!?/br> 無詞沒和她計較,借著燈火又深深地瞧了幾眼她的臉,方提燈站起身:“雖說印子不重,但還是拿冷水敷一敷比較好?!币娦l明枝抿唇,他忙補充,“若是殿下不想叫人瞧見,我來給殿下敷?!?/br> 到底公主還是沒有使小性子,緩而又緩地點了頭。 無詞把寢殿里所有的蠟燭都點燃之后才離開,端著冷水再進殿時,衛明枝已經乖乖地側躺在美人榻之上了。 她看起來不同尋常地安靜,俏麗的面頰上淚痕已干,只是眼眶仍舊微微發紅,眸里也是水潤潤地,任是無干之人瞧也知道,她方才定然受了不小的委屈。此時她腦袋一側磕在美人榻的硬木枕上,雙腿微曲,雙手更是無意地抱著自個兒,看起來竟有些像可憐的幼獸、打蔫兒的花朵。 無詞擰好帕子,蹲至榻旁,輕輕地用冷巾給她敷面。涼意甫一觸臉,她渙散的目光才開始凝聚在他的臉上。 “我母妃是第一次對我這么兇?!彼蝗挥朴频卣f了這么一句。 無詞隔著帕子撫她臉頰,力道輕得叫人發覺不出:“這件事與殿下沒有關系,是……” 衛明枝預料到他接下來的話,蹙眉忙把耳朵捂上:“我不想聽這個!” 無詞便識趣地住口。 他慢條斯理地把她捂耳的手給取下、握在掌中,上身徐徐前傾,薄唇虛虛地落到她額間貼了片刻,而后收回身,在她尚還懵怔的眼神里撫慰道:“殿下什么事情都不必考慮了,只管好好休息?!?/br> 言罷他便給她蓋好薄被,站起正欲轉身離殿,他忽感袖擺被身后之人扯住。 無詞于是回頭。 燭光里公主的眼眸格外明亮,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我方才的意思是,我與你的事情觸怒了我母妃,可這件事既不是我一人之事、也不是你一人之事,所以我們誰也不許怪誰?!?/br> “我母妃現在生氣是因為你內侍的身份,等你出宮以后,她可能還會因為你別的身份生氣,但你要答應我,不論她生不生氣、生的是大氣還是小氣,你都不許退。同樣地,我也這樣答應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