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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明枝略有些緊張地注視著他的臉色,畢竟方把他攥進手里還沒捂熱乎,她亦是有點忐忑今日之舉會稍微地cao之過急。 但無詞的臉色沒怎么驚變,只是端量得久了些,后便像是再尋常不過一般展紙、提筆、落墨。 衛明枝幾乎要以為他沒看出來她那點小心思。 她也靜不住了,越過隔開兩方的筆架看他俊俏專注的臉,幾次話到嘴邊卻愣是沒吐出來。 如坐針氈了約莫有小半刻鐘,無詞已經把她給的那首鳳求凰給抄寫完畢。 “料想這首詩抄一遍便夠了?!彼@么說著,不疾不徐地把墨跡未干的紙推到她面前。 映入眼中的字跡骨力遒勁,卻并不顯得粗狂豪放,而是鋒芒內斂,宛如盤虬臥龍般,自有一股勁道在里頭。 這般好字所寫出來的《鳳求凰》當真是極其叫人悅目娛心——至少衛明枝是十分高興的。 她再三觀摩完這幅字,妥帖地把它卷好收起來,方才趴在桌上與他講早晨的好消息:“其實我今天學得很認真,并沒有被戚太傅罰抄?!?/br> 無詞頷首放筆,未有驚詫地回道:“我也瞧出來了?!?/br> 也就是說,他明知道她的小心思,卻還是縱容了?衛明枝心頭歡喜不已,繼而得寸進尺:“常言‘禮尚往來’,你如今只是還回來這么一點點?!彼v著給他比出“一點點”的距離,比指甲蓋還小,“你可知你還欠我什么?” 無詞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陪她胡言亂語:“還欠殿下一幅畫、一朵花兒、一片葉子、兩包糖……” “行了?!毙l明枝幾欲捂耳朵,這些事情原本做起來并不覺得有什么難為情的地方,現在被他一件件數出口,她還不是很能吃得消的。她勉強鎮定地同他對視著,“旁的都不要,我只要你還一幅畫回來?!?/br> “無詞記下了?!?/br> 說是記下,他也沒騙人。 傍晚時分,衛明枝用完晚膳,正臥在美人榻上翻看話本子打發時間,忽聞幾道輕巧的扣窗聲。她起初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畢竟粹雪齋的下人們若有要事只會扣門,直到又翻了兩頁紙她才回過味來—— 急忙打開窗子,外頭暮色下果不其然站著無詞。 她眼眸霎時晶亮:“你是來給我送東西的?” 無詞低沉地“嗯”一聲,把手里卷好的畫軸輕輕地擱在窗臺上。 衛明枝慢慢地把畫展開,在畫紙上瞧見的卻不是人像,而是一朵盛開的、顏色秾艷的海棠花。 這朵花的畫工很精巧,麗色正好,呼之欲出,比她好久以前隨手亂來畫的小人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雖然你沒還我畫像,但看在這朵花兒這么漂亮的份上,我就勉強收下了?!毙l明枝把畫對著夕照又看一回,暮色透過薄薄的畫紙洇出淺緋色的光,將那海棠花勾勒得更為生動。 無詞在窗外陪她站著,也沒出聲。 好一會兒她終于把畫欣賞完了,卷紙的時候眼里盡是藏不住的愛惜。心情平復后,她才記起下午想要同無詞說的正事:“你進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同你說一說?!?/br> 無詞沒動,提醒她:“快入夜了?!?/br> 夜里叫男子入閨房,被人瞧見確實可能有損清白。即便他現在的身份還是個太監。 衛明枝正心中糾結,又聞他道:“殿下后退一點?!?/br> “你要做什么?” 她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往后退了兩步。待到站定,她便眼見無詞左右瞧過窗外情況后翻窗越了進來。進來后還謹慎地把窗子給關上,最后才轉過身看她。 衛明枝沒忍住嘴角上翹,不由上前環住他,等到滿腔喜愛稍稍淡下來,才松開他往書桌處走。她放好畫紙,又在書堆里翻找起什么東西來。 她找出來的是幾疊信和一張藥方。 “你瞧,這是我最近發現的東西?!毙l明枝席地坐下給他指,“這些信是宮外匯來的,我從里頭發現了江家的人經常去的藥房,然后又去那間藥房拿到了江家的藥方?!?/br> 她昂起腦袋:“可我想不明白這樣一個藥方有什么用,而且那天我去江家并沒發現他們府中有人生病……無詞,你覺得這件事情能怎么解釋?” 無詞蹲到她旁側來,取過藥方瀏覽一遍,神色不改:“或許他們只需要其中的幾味藥材,剩下的都是障目用的東西?!?/br> “我也這樣想?!毙l明枝下巴磕在膝蓋上,“我還在想是不是將軍府只是個幫忙取藥的,真正要用藥材的并不是府里的人?!?/br> “倘若真是如此,那人藏形匿影,所圖謀之事也必不會小?!?/br> 衛明枝還沒想到這一層,驟一聽眉頭便蹙起來:“那要怎么辦才好?” “只消耐心等候,無論他們想做什么,總會被抓住尾巴的?!睙o詞把藥方慢條斯理地放下,“殿下無需憂心?!?/br> 語氣莫明叫人安心。 衛明枝還沒說出些旁的思慮,殿門適時又被人扣了三下—— “主子,奴婢給您送洗臉水來了?!?/br> 這場面似曾相識。衛明枝哭笑不得地想。仿佛是沒聽到回應,門外的盼夏又喚了聲:“主子?” 無詞這個時辰被瞧見在她殿中終究不太好。衛明枝環視一圈,起身匆忙地把人藏去了柜子里,給柜里安靜地接受擺布的無詞使了個“不要出聲”的眼色后,她剛把柜門合上,盼夏便神情疑慮地端著一盆水走進了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