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何況,無詞公公如今只是一個奴才……” “往后便不是了?!毙l明枝聽到這里終于出聲。 盼夏咬牙道:“那也只是一介草民,如何能與公主相配?便是主子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圣上也不會同意的?!?/br> 衛明枝安靜了許久,把筷子輕輕地擱下,她抱膝蹲到盼夏跟前,認真地瞧著她:“多謝你同我說這些話,我也并非沒有想過這些事情。無詞他往后離開皇宮,可以去科考,他那般學問才氣,謀個一官半職想來不成難事。至于會不會愛惜……尚沒有走到那一步誰也不會知曉,我又何必為了這個猜測斷了眼下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旁人我都不想要,盼夏,你可明白?” 盼夏垂首默然,好半晌才沉沉地應了一聲:“奴婢明白了?!币活D,“只望主子不要委屈自己?!?/br> 衛明枝伸手把她扶起來:“我又怎么會委屈我自己?我心里有分寸的,他若是真做出什么傷我害我、對不住我的事情,第一個往他身上戳窟窿的必定是我!” 盼夏被她一語說得好笑地彎了眼,倒是滿腔郁悶不復。 桌旁的小貓兒叼著紙花晃了晃尾巴。 無詞近來連著收到了許多天的東西。 譬如精致有趣的小玩意兒。 每當窗子被敲響,他開窗望去,外頭總是空無一人,窗臺上卻是已經擺好了小物件——有時是一支翼上刻著花的竹蜻蜓,有時是一支被吹成花貓形狀的小糖人,有時還會是一片被蟲子啃出一個月亮缺口的葉子…… 若是再凝神遠眺,偶爾能在花盆后方的回廊木柱尾瞧見一截海棠紅色的、還沒來得及收好的裙擺。 又譬如窗縫里不定時地會被塞進來一封信。 信上內容多且駁雜,卻也有共通之處,那便是每回都要引經據典,還要拿他作比,“沁甜”“歡喜”等大膽的詞語信手拈來,毫不似尋常姑娘家的欲語還“羞”。信箋的字跡亦是他分外熟悉的,他早些時候還臨摹過許多次。 再譬如由貓兒送來的剪紙。 大約是傍晚時分,虛掩的門縫外鉆進來一只貍花貓,貓兒口中銜著小巧簡單的紅剪紙,放到他腳邊后還“喵嗚”叫了好幾聲,生怕他看不見似的。 剪紙是最簡易的陽刻樣式,形狀是花盆里的海棠?;ū揪褪羌t顏色,襯上這赫赤色的紙張便有了一種栩栩如生之感。 他坐在案前端詳了很久很久。 連貓兒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回過神來時房內的光線已然全數暗沉下來——天黑了,他還沒有點燈。柜子后方站著的人的影子埋藏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無詞手里的剪紙仍然沒有放下,他也沒有回頭,語氣無甚驚變地:“事情辦得如何了?” 柜后的人答道:“已經有眉目了,還在等時機?!?/br> 他復又沉默下來,手里的海棠紙花在暗色中依舊奪目得很。 柜后的人見這情狀忽然笑了聲,“這花兒長得可真似九殿下?!?/br> 無詞徐徐地把剪紙攤平放在案上,慢悠悠地點燃手邊的一盞油燈,隨著火花“滋嗒”地燒響,整間房的格局也隱隱清晰起來。 柜后之人摸不準他的意思,輕咳一聲:“咳,屬下僭越?!?/br> 無詞方才回頭,望了眼柜后地板上被拉得老長的影子,面上瞧不出是什么情緒:“你教她的?” “這您可就誤會屬下了?!惫窈笾寺勓哉Z氣都輕佻了幾分,“屬下確實是同九殿下說過幾句心里話,卻沒教過她什么法子。何況,屬下也想不出這么……可愛的法子?!?/br> 無詞仿似想到什么,眸里被火光染上幾絲柔意,唇角甚至還微微勾起,卻是贊同道:“的確可愛?!?/br> 第22章 北齊 三月尾巴,又到了衛明枝出宮習武的日子。 這回她練完武卻沒有著急回宮,而是打算滿京城逛一逛,瞧瞧如今的布告榜上還有沒有畫著無詞的那道通緝令。 前腳剛跨出容國公府大門之時,她被人從身后叫?。骸皠e著急走啊,你今兒有空嗎?” 衛明枝回頭一看,來的人卻是穿著紫棠衣袍戴鑲玉束帶的容小世子。他今日精神氣不錯,手上甩著一枚翠色玉佩,嘴角噙笑:“陪我去做一件事情唄?” “什么事情?你先說出來,待我考慮考慮?!?/br> 容小世子干脆道:“就是想叫你陪我去八角茶樓聽一場書,多簡單的事兒啊,是吧?茶錢我請了,你答應又不虧?!?/br> 衛明枝沒輕易相信他:“聽書一個人又不是聽不得,你必定還有別的原因。說不說?不說我走了……” “哎別別,我說我說?!比菪∈雷优艿剿胺絹頂r住她,搔搔頭,有些為難道,“就是那開茶樓的老板,前不久與我做過一單生意,當時我還去他府上吃了頓飯,好巧不巧那天就碰上他女兒了!哇那姑娘看著斯斯文文的,做的事兒說出來都沒人信!” “她怎么著你了?” “她堵我!我做生意去的路上堵,回家路上還堵,送花兒、送吃的、送用的……我認識的京城公子哥兒里,沒一個追姑娘有她厲害的。我就是被弄怕了,而且今天這場評書我老早就盼著了,不去也不行,就想著,帶個武功高點的女子去誆誆她,也好落個清凈。你看你,藝高人膽大的,應當也不懼怕一個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