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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明枝陪著棺材旁的那個人坐了分外漫長的時間,坐到后來她腦子變得無比昏沉,最后眼前猛然一黑。 她昏了過去。 第2章 重返 “主子?主子醒醒,天還涼著,主子若是困了不若去小榻上歇息?!毙l明枝迷糊中覺得自己的肩膀被誰拍了拍,盼夏的聲音傳入耳中。 她抬起腦袋,環顧四周,入目是她寢宮的布局。她分明已經死在元化十五年冬天的那場政變里了,可眼前的情況又是怎么回事? “主子?”候在身后的盼夏見她心神不定,不由再度出聲喚道。 衛明枝這才還魂,垂頭看了眼手底下的桌案。案上盡是白紙墨跡,看起來竟然有些像許多年前她還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下學回來被罰抄的情形。 她甩甩手臂,狀似無意地道:“方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竟然有戚太傅,醒來再想想還是心有余悸?!?/br> 盼夏聞言有些忍俊不禁,“定然是這回太傅罰您罰得太狠了。主子莫急,一百遍慢慢抄總能抄完的?!?/br> 原來她真的還在上書房讀書。衛明枝按耐下心中驚悸,抬手揉眼,語氣也含含糊糊地:“睡得有些懵,現在是元化幾年了?” 盼夏立即道:“回稟主子,是元化十年?!?/br> 元化十年,那就是她十四歲那年。她竟回到了五年前!這算什么?上天恩典? 盼夏見她不言不語,不由關切地問:“主子可是還困著?去小榻上歇息吧,現在二月的天寒得很,莫要著涼了?!?/br> “我不困,你先下去罷?!?/br> 盼夏一愣,觀她似無異狀,很快俯身道“是”,然后退出房門。偌大的寢宮內霎時只剩下衛明枝一個人。 衛明枝在發呆。 她把前世經歷的所有事情都走馬觀花般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尤其記得在她身死后,那個人抱著她的棺木失盡力氣的情景。心中的驚悸也漸漸轉移為滿腔的欣喜與珍惜。 能重活一回,多好,那場死傷慘重的政亂可以趁早扼殺,而她所在意的那個人也能挽回。她知曉他的言不由衷,這一回定能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轍。 衛明枝由是整個人的心情都明朗不已,開始盤算起來—— 那個人不肯接受她的最大原因莫過于他的太監身份,而這一世若是能讓他不再成為太監,他們的前路必定會順暢許多。 現今是元化十年,而在前世,她與那個小太監是在元化十一年遇見的。那時那個小太監身份低微,一瞧便是新入宮不久的模樣。如果運氣好,他現在還當真有可能尚未入宮。 衛明枝想到這里,急急忙忙地喚來盼夏:“快,去敬事房,給我討一份記錄宮里所有太監名字的名簿來!” 盼夏被她一通囑咐糊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心且疑惑地道:“主子,這是,發生了何事?” 衛明枝沒回答她,反倒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又猛地想起來什么,問道:“對了,今兒是二月什么日子?” 盼夏恭敬地回答:“回稟主子,今日是二月初二?!?/br> 宮里每年會有兩批新太監入宮,第一批是在二月初五,第二批是在六月初五。而第一批入宮太監是在年前凈身的,這批太監在二月初五入宮前都會居住在敬事房偏殿將養;至于六月初五入宮的那批,會在第一批太監離開敬事房偏殿后入宮凈身。 也就是說,這兩批都不能放過。 “那你除了討要那份宮里所有太監的名簿外,再給我討要一份準備三天以后放給各宮的太監名簿,還要一份準備入宮凈身的名冊!”衛明枝拍板決定道。 接下來她順理成章地窩在寢宮翻了一上午的名簿。 所幸三份名簿上都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 衛明枝狠狠地松口氣,但她輕松不過半刻,便又想到:她所知道的,也只是那個人入宮后的名字,若是那人在入宮前還有別的名字呢? 抱著名冊輾轉許久,終于在把錦被給輾轉到地上的時候,她從小榻上坐了起來——她決定眼見為實。 午時,日頭正懸空中,是貴人們小憩的時辰,也是奴才們得閑用食的時辰。 敬事房卻在這個時辰迎來了一位步履生風的貴人。貴人的要求也很是教人費解:她想見見敬事房偏殿里所有還在養傷的太監。 敬事房大總管哪敢忤逆這位主?當即給她傳喚來所有的偏殿太監,還畢恭畢敬地候在旁側等待吩咐。 貴人衛明枝把十幾個太監一一瞧過,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沒有那個人,他還沒凈身,更未入宮。 她語氣松快地朝那大總管道聲謝:“多謝公公了。三日之后送往敬事房的那批,還煩請公公在他們未凈身前給本宮捎個信兒?!?/br> “九殿下折煞老奴了,老奴定當不負囑托?!?/br> 這大總管倒是人精,連句疑問都不曾有。衛明枝賞他兩錠銀子,心情明快地跨出了敬事房大門。 只是未行幾步,她好巧不巧地撞上一個人。 “九meimei,真是趕巧?!?/br> 衛明瑯,她的,八皇姊。 眼下衛明瑯還是豆蔻少女的年華,發髻素凈可人,身上飾品鮮少,湖藍色的裙擺上只繡著幾株風雅別致的蘭花,襯得她的氣質愈發出塵。她還微微朝她笑著,眼眸彎起,看起來溫婉端莊。 可衛明枝就想起前世在她臨死之時,穿透了她胸膛的那支利箭——那是在她印象里向來不善武藝的八皇姊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