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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到七點多,夜里不會再有人攪亂她的夢,她不需要在上班忙碌的間隙去掛念他是否吃好,下班了也不用匆匆忙忙地趕回去,不會再有人等著她回家做飯。 她一個人,晚飯愛吃就吃,隨便將就一下就好,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一個人可以在下班后隨便去什么地方轉轉,經過某家小店,不需要征詢別人的意見,想進去就進去,想離開就離開。 某種程度上,這似乎是更自由的生活方式。挺好的。 她對自己笑了。 就像是為了宣示對自己身體的完全支配,她在公交站前直直地走了過去。她還不想回去呢,也不想擠公交,她就繼續走著吧。她想怎樣就怎樣。 她于是一直往前走,她路過一棟居民樓,見到樓口的墻壁上貼了張海報,在樓上的某個單位,在進行某個藝術裝置展覽,免門票。 她上了樓,展覽單位門開著,但沒有人參觀,她的到訪,讓一個年輕的大學生模樣的人興奮不已。 這其實就是一間普通的民居,大概是沒有人住吧,客廳有電視柜、沙發、茶幾、餐桌等家具,然而沒有其他蘊含著人們生活軌跡的雜物。 展品就放在桌上或地上,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用塑料水瓶涂上顏料做的擺設,還煞有介事地用KT板做了標簽和作品簡介,全是美術學院的學生作品。 那學生領著她一一介紹著,她不知道她聽進去了多少,一圈下來,她點著頭道了謝,臨出門前,那學生塞給她一張名片,并希望她也留下聯系方式,說下次有活動可以通知她。 她在留言本上寫下了自己的QQ號,名片隨意塞進包里就走了。 接著去哪里呢?她以為自己沒逗留多久,一看手表,都十二點多了,她在那小小展覽室里逛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墒菦]關系啊,時間是她一個人的,她隨便耗。 夏至現在也不想吃飯,她還不餓,什么時候吃,吃什么,全是她一個人說了算。 她又繼續走,去逛了一條商業街,從街頭逛到街尾,然后又走回街頭泡過的一家小店,給自己買了一條紅艷艷的連衣裙。 這顏色好,多喜慶。穿在她身上,顯得她臉色特別紅潤,人特別精神。 要價兩百多塊呢,不是什么品牌衣服。她砍了下價,砍到了兩百,還是貴,不過她買下來了。她現在有錢了,她買得起。 她一襲紅衣裹身,去餐廳里點了一份十寸的海鮮比薩。 服務員問明白她只有一個人后,貼心地提示她有六寸分量的,但她堅持點了十寸的。一來她又不是吃不起,二來吃不完就吃不完了,她就愛吃不完。六寸的哪有十寸的用料足。 事實她胃口很好,十寸的比薩餅她吃掉了四分之三,當然她也吃撐了,以至于在站起來時,她有點擔心新買的裙子會被撐破。 她今天算是享受夠了,她問自己,快樂么?她一邊走,一邊像個傻子般嘻嘻地笑,她肯定快樂,她沒有不快樂的理由。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了出租屋的,她足足逛了一整天,晚上十點整下的公交車。 進門的那一刻,她陡然間精疲力盡,好像那扇屋門把她所有精力都阻隔在外面的世界。 一同被擋在門外的,還有所有的喧鬧和慰藉。 她敏銳地察覺到兩腿間涌出的熱流,她馬上去了洗手間。這日子不太對,她提前了足足五天。還好衛生巾是有備著的。 她洗過澡,早早地上了床躺著。 在她洗澡的時候,潘銳來了電話,她沒接上,他又給她留了信息,主要是報平安,并且讓她給他回個電話。 她只回了信息,告訴他她來事了,很累,想早點睡覺。 夏至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抽空了,放下手機就被拖進了虛無中。然而,在凌晨徹底的靜謐里,她醒了過來。 她撫著一陣又一陣勒痛著的小腹,艱難地下了床奔到書桌前翻藥盒。 哦……布洛芬沒有了,上次來吃完了,她忘了去買。 也許,現在去買一盒?她抓過手機一看,快三點了。這個點,還有開著的藥店嗎?就算有,她一個女孩子,在凌晨三點出門買藥? 那她該怎么辦? 她將通訊錄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拇指按動按鍵按得她指端生痛,小小的屏幕閃著幽綠的光,像一只怪獸的眼,讓她心里寒意陡增。 她找不到一個可以在凌晨三點接她電話的人。她找不到一個可以幫她的人。 她想打給蕭以晴,可是顧慮著她明天要參加培訓,為即將的開學作準備,肯定需要好好休息。 她想念潘銳,她也不能打給他,他在離她超過兩百公里的地方。其實就算潘銳在又能怎么樣呢?現在是凌晨三點,他也幫不了她。 他永遠只會叫她多喝熱水,不懂得主動給她一只熱水袋,不懂得給她熬一鍋熱粥,不懂得幫她去買一盒布洛芬。 他甚至叫她不要吃止痛藥,說對身體不好,痛熬熬就過去了。 他說得真輕松,痛的又不是他。他體會過下腹像水泥攪拌車般不停轉動,里頭被攪得血rou模糊的滋味么? 她已經看不清手機屏幕了,眼里掛上了一層水霧,整個世界開始模糊不清。 凌晨三點,在一座孤獨的城市,她哭得不能自已,她只是想要一顆布洛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