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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缸子咸魚露浸雞,一缸子豆瓣醬炒四丁,一缸子油炸獅子頭,還有一缸子rou欠油豆腐。 缸子都是裝水的缸子,又大又沉,燒滿整整四缸,需要全家人整晚的忙碌。 梁思思往往被分去切四丁。 四丁是指茭白,芋艿,豆腐干和rou,梁思思往往要切一整晚。 她切滿一鍋,李若楠就用豆瓣醬炒熟,裝入缸子。 小小的院子天井里,大家一直忙碌到天邊現出魚肚白,梁思思伸了個懶腰,一夜無眠,她卻精神奕奕,毫無倦色。 外婆那邊自然是沒親戚的,外公的親戚卻實多,三個兄長各自生育,那會兒國家鼓勵多生,各個都是七八個兒女,如今,這些兒女又各自成家,好在后來實行計劃生育,便沒再龐大開來,饒是這樣,梁思思每每面對這三十多個遠方表親,都會手足無措,只知道埋頭端菜。 酒席開在外公父親的老宅子門口,開了七八桌都嫌擠,梁思思端完菜,就逃避般去廚房幫忙。 被李若楠拉到角落,一臉的神神叨叨,“囡囡,你見沒見到大伯家最小的那個孫子?” 梁思思一臉疑惑,“誰?小孩子嗎?” 李若娜被她氣笑了,“不是,是我大伯的小孫子,比你大三歲,今年二十八了,也是北航畢業的,算是你校友,之前我讓你外婆給他看了你的照片,他讓大伯帶話回來,說是很有感覺,想跟你正式見個面,處處看?!?/br> 梁思思忽然就明白了劉云的感受,這種被強制安排相親的感覺不好受,有種待價而沽的挫敗感。 可是人已候在外面,又是大年初一,梁思思不好拂了李若楠的面子,只好勉強答應下來。 見面的地點是后院的天井,李若楠用上好的龍井沏了壺茶,擺在桌上便離開了。 男方自我介紹叫做李橋生,那會兒四兄弟分家,大伯家分了一艘烏篷船,后來人丁興旺,家里實在不夠住,最小的兒子一家便搬去了烏篷船上,吃住都在船上,小兒子也生在了船上,故取了這個名字,寓意生在水上。 梁思思問他:“我們這樣算不算近親?” 李橋生笑起來,“芍興人都愛結表親,早些年都是表兄妹婚配,再說我們表了兩表,算是遠親,婚姻法只規定了三代,我們不在那范圍內?!?/br> 梁思思舒了口氣,如釋重負的感覺。 李橋生好笑地看著她,“看起來我在你的考慮范圍內?” 梁思思陡然發現自己剛剛的行為實在不妥,這是明擺著要讓人誤會,她連連擺手否認,“不是的不是的,李…李橋生,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就是…” 梁思思嘴笨,不知從何解釋,李橋生卻善解人意,替她解圍,“思思,我明白的,不過今天我也想表明一下我的態度,我小時候見過你幾次,可能你沒印象了,但我記得很清楚,你扎兩個小辮兒,一雙大眼睛又圓又黑,前兩天爺爺拿你的照片過來給我看,我真是覺得老天厚愛于我?!?/br> “思思,從今天開始,我要追求你?!?/br> 第40章 梁思思是真的想過一陣子想要放下陸毅凱, 所以她硬逼著自己跟李橋生約會了幾次。 李橋生雖然名字俗氣,但人倒是風趣幽默,又比梁思思早三年回稼興, 對稼興哪兒有好吃得好玩得門兒清。 這天周末,李橋生又帶著梁思思去了月河古街,古街不長,五六百米的樣子,周圍的建筑都是后來重建的, 算不上古色古香, 但花鳥吃食倒也齊全。 李橋生穿了正正經經的呢子大衣和西裝褲,人看著溫文爾雅,梁思思有一瞬間覺得, 那座大山太冷太難跨越,找個知冷知熱脾氣好的男人或許也是一種自我放過。 月河古街中間有個小祠堂,并沒什么考究,也是后來仿制的,李橋生提議進去轉轉,梁思思沒所謂, 她把這些約會當成任務在完成,后來想想, 要是一輩子都在完成任務,人生實在無趣。 祠堂的門檻很高,幾乎到膝蓋處,梁明誠言傳身教, 梁思思對很多古老習俗都很敬畏,比如不能踩門檻。 她抬著腳繞過門檻往里走,眼角余光看見李橋生已經一腳蹬了上去, 她心里“咯噔”一聲,幾乎就算是判了他的死刑。 人與人相比,就是這么奇怪,當年陸毅凱又混又傲,梁思思卻愛得死去活來,可眼前這人,也是同樣的好皮囊,更甚至還有好學歷好家庭,卻只需要一個細節就被判了死刑。 兩個人轉入里間,或許是稼興城實在太小,梁思思看見了熟人。 怎么也想不到,會是楊林語。 身邊跟著個年紀堪比她父親的男人,腆著個油膩的肥肚子,半凸,跟楊林語差不多高。 兩個人沒肢體的接觸,但梁思思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女人的第六感是世界第九大奇跡,無法用科學解釋卻有神準。 楊林語也看到了梁思思,往她身邊的李橋生看了幾眼,眼神黯淡,藏著無奈和心酸,梁思思上前拉住她的手,“這么巧?吃過午飯了嗎?一起?” 楊林語剛想開口拒絕,身邊的男人似乎怕她答應般匆匆拒絕,“我們一會兒還有事?!?/br> 梁思思自然不會勉強,四個人一起出了祠堂,分道揚鑣。 梁思思和李橋生順著月河老街外的“留下橋”往城西逛過去,梁思思留了個心眼,故意往禾興路上走,禾興路上賓館酒店聚集,向來是稼興市民心知肚明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