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方唐更新了一條“僅高中同學可見”的朋友圈。

    ——我好方。

    配圖正是與秦止水的聊天記錄。

    發出后，幾十秒的功夫，評論涌現。

    “僵尸好友突然勁爆，恭喜恭喜?！?/br>
    “啊啊啊啊啊，方唐驚現！鐵樹開花??！我們班最后一口鐵釘子要開花結果了?。?！”

    “隔著屏幕，我聽到了方老師爽朗的笑聲?！?/br>
    “哇，男方家里在期盼，他在等你點頭，方唐別方，迎男而上！”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好急的樣子，方唐，你怎么他了？”

    方唐沒有任何回復，迅速刪掉更新，緊接著關機睡覺。

    第二天清晨，醒后開機，有新消息。

    雪知黎：唐唐，你昨晚的朋友圈怎么回事？他們一個個不敢問你，就來sao擾我。

    雪知黎：秒刪cao作，我聞到了點不尋常的味道，截圖p的吧？或者找人配合聊出來？

    雪知黎：我賭一碗糖水，方老師不是你的對手。

    方唐一聲輕嘆。

    隨后意味深長地回復：怎么不是？他把我逼到這地步。

    屋外鳥聲清脆喜人，方唐放下手機，推開窗，只見樹葉在太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鳥兒似乎受到驚嚇，撲騰著翅膀飛向淡藍的天空。

    晴。

    適合返程。

    -

    父女倆平常聯系少，共同話題寥寥無幾，昨天又轟轟烈烈鬧了兩場，彼此越發沒話講。

    早餐時間，方文華一邊喝粥，一邊看報紙。

    方唐夾起一個灌湯包，小口吃著，左手時不時輕點手機，像是在跟誰發消息。

    氣氛過于安靜，方文華利用報紙的遮掩，偷瞄一眼女兒，見她沉迷發短信，不免聯想到今早收到的來自學生們的道賀。

    他忍不住打破沉默，“既然回來了，待會吃過飯，去你姑媽家坐坐?！?/br>
    “我回桑榆市?！狈教浦苯拥?。

    “你每次回家來去匆匆，這次難得小住，今天天氣不錯，我帶你出去轉轉，看一看東隅鎮的變化?！?/br>
    “我回桑榆?！彼厣?，語氣平靜。

    “讓男朋友來接！”

    方文華將報紙重重翻了個面，沒好氣道：“等著你點頭呢，家里也盼著，你一句話，他難道會不來？”

    方唐神色微僵，“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還裝？你以為秒刪朋友圈，我就不知道了？哼，我的學生，知禮孝順的車載斗量，唯獨你——”他吹胡子瞪眼，“把我氣得半死，有男朋友也不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br>
    “知黎說了，你沒信?！?/br>
    方唐盯著對面的人，目光犀利，“拼命要求男朋友來接，你不就是想戳穿謊話，并順勢給我安排相親？”

    “……我是這么打算的又如何？我cao心女兒的終身大事，有錯？老父親想見未來女婿一面，不行？”

    “何必?！?/br>
    她嘴角微勾，笑得嘲諷：“早就涼薄如紙，何必偽裝親厚熟稔？我有了男朋友，甚至日后結了婚，也不會跟你多出什么來往，方老師，異想天開的夢，別做?！?/br>
    手中報紙突然被揉捏成團，方文華抿著嘴，神情嚴肅。

    “一條老命，只是想你結婚，其它并不奢望?！?/br>
    “那很好?！?/br>
    方唐一秒也不想多留，迅速起身往外走，行至門口，腳步微頓，“行李箱的東西，盡早拿出來?！?/br>
    方文華：“以后別帶禮物，我什么也不缺?！?/br>
    一刻鐘后，房間里安靜得落針可聞，男人從滿滿當當的行李箱中翻出了梨膏糖，撿一塊，抖著手送入嘴里，頓時淚流。

    女兒肖母，做出的梨膏糖，已有當年妻子的風范。

    -

    陽光明媚，春風舒爽，周沁茹忙里忙外，樂顛顛地往家里添置家具，裝飾房間。

    秦止水眼睜睜看著自己冷色系臥室多出大量喜慶熱鬧的中國紅。

    他試著阻止，“媽，你這樣魔改，我今晚會失眠?！?/br>
    “失眠找方唐！”

    周沁茹笑瞇瞇地，打趣過后，隨即拉下臉，“你別在家杵著礙手礙腳，要么去陪方唐，要么關心一下阿觀?！?/br>
    提及腳底抹油的堂哥，秦止水頗為不悅，“此刻國外逍遙的他，需要我關心？”

    “很需要?！?/br>
    周沁茹思考了會，面露擔憂，“阿觀這段日子不對勁，以前最寶貝頭發，現在剃掉了，從小到大最喜歡窩在房里打游戲，這次竟然出國旅行，而且游戲本都沒帶?！?/br>
    秦止水暗嘲，偷賣爺爺的畫，設計陷害自己，秦可觀現在就是熱鍋上的螞蟻，能正常，才怪。

    知道內里，他并不透露，只說：“可能走得急，忘帶了?！?/br>
    周沁茹點了點頭，“的確很急，早上出門前跟我說要幫你追老婆，中午回來時臉色通紅，急匆匆地表示要出國，下午就走了?！?/br>
    “他幫我？”

    秦止水冷哼，“別添亂我就謝天謝地?！?/br>
    周沁茹斜睨兒子一眼，揶揄道：“這么嫌棄阿觀啊，那他如今不在，你要有本事，就麻溜地把方唐搞定?！?/br>
    說著，她伸手將人往外推，“快去快去，記得買束花，女孩子都愛?！?/br>
    秦止水：“……”

    都嗎？方唐就不愛花。

    -

    秦止水又一次點開手機短信，方唐問過求婚時間后，再無下文。

    說來有點滑稽，他原本一個工作號，一個私人號，如今工作號仍然躺在方唐的黑名單里，私人號承擔起談判的職責。

    等此間事了，私人號務必第一時間拉黑方唐。

    他如此想著，隨后感到，見方唐簽訂協議，迫在眉睫。

    秦止水決定去甘棠小站找人，他買了一束花，是不需要耗費心思挑選，方唐一看就懂是道具的紅玫瑰。

    節假日，文化中心人流大，甘棠小站生意好，他是有心理準備的，但看到排到門外的長隊，著實驚了一把。

    抱著紅玫瑰，秦止水繞道往門口走，有人喊——

    “帥哥，不能插隊！”

    “我不是來消費的，我送花?！?/br>
    秦止水話音剛落，隊伍里頓時七嘴八舌地討論開。

    “喲，紅玫瑰，是給方老板的吧？”

    “呀，這個時候，怎么還有人給方唐送花？”

    “方老板長得耐看，手又巧，怎么就不能給她送花了？”

    “你們還不知道？嘖嘖嘖，這個女人呀——”后面聲音壓低，“是個三兒?！?/br>
    “呵，你好好一個人，放什么狗屁？”

    “這事我也聽說了，好像是前天，據說正室找上了門?！?/br>
    “我昨天來喝糖水，沒見著方老板?！?/br>
    “傳聞不會是真的吧，她躲起來了？”

    就在這時，一對青年男女急匆匆地從店里走出，他們神情鄙夷，嗓音不小。

    “什么破店！傳得口碑有多好，沒一樣好吃的?！?/br>
    “是呢，好多甜品，跟他們三兒老板一樣，看著就倒胃口?！?/br>
    路過秦止水身邊時，女人眼睛亮了亮，主動搭訕，“帥哥，別進去了，里面鬧哄哄吵得人頭疼，味道也不怎么樣，我知道一家環境、口感都特別好的店，你如果想——”

    秦止水后退兩步，“我不想?！?/br>
    女人臉色微僵，“那你這是？”

    桃花眼瞇成兩道勾人的月牙兒，秦止水揚了揚手中紅玫瑰，“我是快遞員，來送花的，今天沒空?！?/br>
    “?。?！”

    女人捂著胸口，直覺自己再也碰不到身材和臉蛋都如此勾人的快遞員，她解鎖手機，“我知道很多特色甜品店，加個微信，有空聯系?！?/br>
    秦止水笑：“我平常沒什么時間留意微信?！?/br>
    對方立刻報了手機號。

    秦止水回撥，然后掛斷，隨即眸中笑意更濃，“除了快遞員，我還兼職甘棠小站的產品顧問，小姐，你剛才對我們店以及老板的看法，我會嚴肅對待、處理?！?/br>
    “你，你！”

    女人怔怔地望著眼前美男，毒藥??！

    -

    將近十二點，方唐在返回桑榆市的大巴上接到了蘇伊的電話。

    對方聲音很焦急，“唐姐，你什么時候回來？甘棠小站出事了?！?/br>
    “什么事？”方唐聲音平靜，“慢慢說?！?/br>
    “昨天，我跟你說客流量大爆，但晚上收銀匯總當日流水賬單，發現營業額并沒有相應的增加?！?/br>
    蘇伊語速很快，“今天早上例會，大家都提到了客人入店坐坐不消費的情況，眼下一個上午過去，這種情況更嚴重，粗略算了算，只看不消費的客人已經達到百分之三十?！?/br>
    方唐思索兩秒，“占據位置不消費，已經嚴重影響到真正的顧客了吧？”

    “是的，一些熟客因為等不到位置離開；進店流量大增，來往間鬧哄哄的，環境受到影響，體驗變差；此外，只看不消費的現象特別敗壞口碑和路人緣?！?/br>
    “他們什么說辭？”

    “吐槽沒什么好吃的，看著倒胃口，還有……”

    直覺后面的是關鍵，方唐催促，“別吞吞吐吐?！?/br>
    蘇伊輕咳兩聲，“還有極個別的人說，你是……小三?！?/br>
    方唐震驚：“小三，誰？”

    蘇伊：“你?！?/br>
    方唐氣笑了，“我什么時候有的男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蘇伊附和，“就是，你平時戀愛都不談，怎么會有男人，還當小三？我呸！”

    這時，秦止水忽然在腦海里晃過，方唐愣住。

    嚴格算起來，自己還真有過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