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看了這些年的戲,盧氏忽然覺得很沒意思,于是她起身說:“老夫人,孫媳身子偶感不適,想先告退,回去休息?!?/br> 趙佑樾側眸瞥了眼妻子,繼而也起身道:“那孫兒也先行告退?!庇滞驅γ娴内w佑楠,“二郎,不如一道走吧?!?/br> 今兒一場家宴,就這樣不歡而散。趙侯耐著性子對母親說:“知你老人家這些年來一直替玉娘不值,可碧娘當年,她也是無辜的。我們再如何混賬,也不可能會在宮里行茍且之事。您老人家分明什么都知道,且又都這么多年過去了,您為何就是不肯接受碧娘?” 不說這些還好,既說起了這些來,趙老太太自然也有話等著。 “你永遠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你也永遠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你說這些話,對得起你因此而自盡了的發妻嗎?是。當初宮宴上,你們二人是被人陷害了??僧敃r參加宮宴的那么多,為何只害你們?還不是你們二人之間的那點心思沒藏住,叫人給發現了?!?/br> “你們當初若是坦坦蕩蕩清清白白的,誰能害得了你們?” “好了,我也不欲再與你們多說什么。話不投機半句多,你我母子間,如今也無甚好說。你若真孝順,想我多活幾年,就安安靜靜的,少作妖。若你想我即刻死去,好一手遮天管住這個家,便就多氣氣我吧?!?/br> “兒子不敢?!壁w侯又擺出一副恭順孝敬的模樣來。 老太太沒再理他,只扶著尹嬤嬤手走了。 小鄭氏回了芙蓉雅居后,還是越想越氣。雖說侯爺一直是站在她這邊的,但頭上畢竟還有個老夫人在。只要這老虔婆一日不死,她便要受一日的委屈。 跟著小鄭氏從娘家過來,一直伺候在她身邊的嬤嬤忽然在打一個主意。 見主母氣得嘴里一直罵罵捏捏的,那婆子則笑著湊了過來說:“奴婢方才也在那兒,瞧見了老夫人數落完夫人您后,整個人也氣得不輕。夫人您還年輕,受得住這個氣,但老夫人卻不一樣了。夫人何不仗著如今侯爺正憐惜你時,多在府上鬧一鬧呢?” “那位二爺是個直脾氣的,又一直和夫人您不對付。您若鬧起來,那位二爺勢必會和夫人您針鋒相對,不會讓您占著便宜。到時候,侯爺自會護著您,那老夫人也會護著二爺。如此多鬧幾回,年輕人誰都經得住事,但老邁的老夫人……” 小鄭氏聽懂了嬤嬤的意思,雙眼忽而亮了起來。 嬤嬤見狀,又給了個建議:“再有就是……今兒老夫人問侯爺的話,老夫人說,若是夫人您有孩子,世子之位是否就不一定能落誰手上。侯爺當時沒有正面回答,但奴婢瞧他那意思,想來心中是偏夫人的?!?/br> 這個小鄭氏知道,可她身子有損,已不適合受孕。 當初,趙二那小子害她腹中胎兒,想來也是因著這個。怕一旦她育有一子,憑侯爺對她的寵愛,世子之位便不一定能再落大房手中。 所以,他才先下手為強,幫著大房解決了后顧之憂。 每每想到這個來,她總是難忍心中怒氣。 但那嬤嬤卻出了個主意:“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其實憑侯爺對夫人您的恩寵,也無所謂是否收個通房或妾的。夫人您如今需要的,是借腹生子。只要得一個養在您名下的兒子,何愁日后沒有好日子過?” 小鄭氏沒說話,有一瞬的沉思。 趙佑楠趙佑樾兄弟二人同行了一路,說了幾句話。 “祖母如今年紀大了,怕是經不住幾回氣。老人家,應該頤養天年?!壁w佑樾說,“我知你的性子,若那侯夫人真鬧起來,你肯定不會讓她占到一絲一毫便宜。但你們都年輕,鬧幾回都無礙,可祖母畢竟年邁,我怕她老人家經不住?!?/br> “大哥的意思是……”趙佑楠忽然駐足。十五月色很亮,他立在夜色下,月光可以清晰照出他臉上的凝重怒氣。 趙佑樾心思細膩,但趙佑楠雖心思不如兄長細,思維卻是極為敏捷的。只需這么一提醒,便也立即反應過來了。 “那么今日一出,便是那位侯爺故意的?他是想氣死老太太嗎!”重怒之下,趙佑楠面沉聲冷,一拂袖袍,帶過一陣陰風。 趙佑樾說:“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今天他就那么由著那位侯夫人這么出言不遜,不加以阻止,氣著了祖母,這卻是事實?!焙龆鴽鲂σ宦?,“我們的這位父親大人,他心中在想什么,你我又誰能知道?” 趙佑楠靜默一瞬后,則說:“我想帶香兒和祖母出去住?!?/br> 趙佑楠是圣上親封的大將軍,有一座御賜的大將軍府。從前未成親,自不好無端提起搬走獨居,但如今已經娶了妻生了子,再提此事,自不算過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奉上~ 感謝在2020-10-25 18:25:27~2020-10-26 19:57: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芷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菱雁 40瓶;30467013 13瓶;碗圓 5瓶;丁三歲、41342323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065章 √ 趙佑樾聞聲卻是一時沉默了。 對弟弟突然提出來的“搬走獨居”一事, 他似是并不意外。長者還在,子孫另居別處,其實是大事, 一個鬧的不好,就能被扣上一頂不孝父母的帽子。 但趙佑楠不在乎這些。左右他在京中也早沒什么名聲了,又何懼再多一條“罪名”。 他也是方才經兄長提醒,才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來, 祖母為了他、為了這個家,到底cao碎了多少心。他不能太自私, 不能因為自己心中的仇恨,而讓祖母晚年不安。 母親的仇,他自然會記著。但既然都忍了這些年了, 倒也不急于一時。日后, 有的是清算的時候。 眼下最為重要的, 一是讓祖母能得享天倫。再一個就是, 不讓妻子跟著一起在這里日日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 趙佑楠今兒也不是突然就莫名說出這些來的,其實這段日子來,他也有在心中盤算過這個計劃的可行性。至于今兒突然在兄長面前提出來, 也是因為更堅定了搬走的決心。 但令他疑惑的是,面對如此大事, 兄長似乎也并不感到意外。甚至, 他沒有立即就出言阻止。 看來, 他或許心中也早有自己的盤算在。 “大哥在想什么?”兄弟二人之間雖然早在母親去世時就各自獨立,之后,更是聚少離多,但因少時關系特好的緣故, 且又是一母同胞,所以,哪怕如今早已都成年各自成家了,情分依然不減半分。 從前是什么樣,如今依舊一如往昔。 趙佑楠有什么話,若正好遇到兄長的話,不會瞞著他。 但他也能看得出來,兄長這些年越發磨得自己心智深沉,他有什么事、有什么話,好像和自己說的少。大部分,似乎都深深埋藏在了心底。 他也曾試探過,想挖出他藏在心底的一些秘密來。想著,他若有什么籌謀,他或可相幫,他或有什么苦楚,他也能做一個聆聽者。 但兄長似乎不愿意說什么。 問多了,就說是他想多了。 所以,漸漸的,趙佑楠也鮮少再問。 趙佑樾眉心一挑,再望過來時,面上早恢復了一如往昔的和煦秋容,他輕輕啟口,聲音冷靜又溫柔。 “我只是在想……或許你搬出去獨住,是個不錯的選擇。祖母跟著你另居,她老人家也能過幾年開心的安生日子。只是,這件事情你暫且別急著提,此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權看怎么說,又什么時候說了。這樣,你先等等,過一日你我間好好計劃一下再說?!?/br> 趙佑楠聞聲笑著點頭:“小弟正有此意?!?/br> 兄弟二人負手并肩走在前面,盧氏識趣,沒有湊過去打攪,而是落后了幾步,慢悠悠跟在二人身后。只是,她時不時的,會把目光投落到前面并肩而立的兄弟二人身上。 大爺錦緞素袍,氣度優雅溫和,猶若秋風淡月。二郎高大俊偉,爽朗豁達,如烈日驕陽。兄弟二人一靜一動,一柔一剛,各有風華,平分秋色。 觀及此景,盧氏忽然想到當年她還待嫁閨中的時候。當年的烈英侯府,已是威名赫赫。但比起老侯爺的軍功來,更讓人喜聞樂道的,則是趙家的這二位公子。 當年二郎還小,熱議他的人自然少些。不過,當年的大爺,卻是很多閨中少女的夢中情郎。 還在閨中時候,她就聽說過,一品軍侯府趙家的這位嫡長子,姿容秀逸,文才武略。要說唯一不太好的,就是這性情。 趙家大郎性情孤傲,是一朵長在冰山雪地的高嶺之花,難以采摘。 后來趙家鬧出那種丑聞來,緊接著趙侯夫人去世……原本擠破腦袋也要定下和趙家大郎這門親事的不少人家,都漸漸退縮了。最后,這個便宜,倒是被她占了。 其實嫁過來之前,她心里也慌過,怕自己的夫婿會是一個不知冷熱的人??杉迊碇蟛胖?,大爺雖清冷如霜,但卻是個極為溫柔的好男人,絕不是外面傳的那樣孤傲冷漠,目中無人。 本來她一切都是挺滿意的,可人心總是不足。沒有二郎夫妻的對比,沒有二郎對弟妹掏心挖肺般的好的對比,或許,她也會這樣知足一輩子。 盧氏不盡也會奢想一下,若哪日,她的夫君也能為她這樣瘋狂一次就好了。 趙佑楠回青云閣時,柳香還沒歇息,正在等他。聽說丈夫回來了,立即迎了出去。 趙佑楠本來和大爺談完了搬走的事情后,這一路上,心里想的也都是這件事。直到見到妻子人,他才記起發生在今天的另外一件事來。 今天他們見了衡陽王,而妻子和衡陽王竟是舊識?并且,他們二人雖未挑明了去說,但他又不傻,不可能瞧不出一些端倪來。 并且他能推斷得出,這個傻女人,曾經或許有心屬過那個衡陽王。 雖然她克制得很好,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眼中藏有悲傷的情緒。雖說已經過去都這么多年了,如今她心中未必還有那個人,但至少,她曾經心中是有過的。 而如今再提及往事時,撕開了一個口子,那些朝夕相處的往事便如xiele口子的洪水一般,奔騰席卷而來。舊事重提,哪怕時間是再好的治療情傷的藥,那也是不可能將她這顆心撫平得和未見過那個人時一樣。 人心的貪婪,往往在沒有比較的時候,特別容易滿足。但一旦有了比較,各種不平不忿的情緒,就都來了。 趙佑楠此刻,就是這樣。 論起相處的時間來,他們從相識到如今,也差不多有一年了吧?論親密程度,他們是合法夫妻,有過肌膚之親,如今又育有一子,怎么著他也不可能比不上衡陽王。 可她的這顆心,能為衡陽王一動,為何卻不能為他一動? 他自詡從不是一個會強人所難的人,凡事出于兩廂情愿最好了。若不是,他也認命,并不會去強求。長到這么大,什么風浪沒有見過,刀山火海都下過的,又怎會沒那點定力。 但如今,他似乎真的有點生氣了。 想和她吵一架,又怕嚇著她,反而適得其反??纱耸掳聪虏惶岬脑?,日后再想翻賬,也就不是最合適的時機了。 所以,趙佑楠左思右想,最終決定要好好談一談。 他招手示意今兒需要外間守夜的乳娘過來,吩咐她說:“今兒不必候在這里守著了,哥兒也漸大了,也該要學會獨立,不必日日跟著母親。今晚你抱著哥兒去你屋里睡,好生照顧著。若明兒早上我發現他但凡哪兒磕了碰了,絕對拿你是問?!?/br> 乳母有些猶豫,便小心翼翼瞥眼朝一旁柳香望來。趙佑楠卻心意已決,頓時更惱了些,加大了音量斥責道:“還不快去!” 可能來這兒之后一直和兩位主子相處得很好,還沒見過男主人發這么大脾氣過。今兒突然見識到了,一時就有些畏懼。忙應了聲“是”后,乳母立馬抱起墩哥兒來,行了個禮后,方退了出去。 今兒是秋鐺守夜伺候,趙佑楠不需要,也打發了她走說:“你跟去伺候墩哥兒,不必守在我們這兒?!?/br> 秋鐺也遲疑著朝自家姑娘那兒瞄去一眼,見她沖自己點了點頭后,這才退下。 柳香知道他今兒可能又在侯爺侯夫人那里受了氣,一時心情不好,所以,這種時候,她還是挺愿意去遷就著他一些的。見他讓乳娘抱走兒子,又打發走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她也都沒說什么。 也沒問什么,依舊非常溫柔體貼的走過去關心說:“二爺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見兒子被抱走了,伺候的丫鬟也走了,屋里就只剩下夫妻二人,趙佑楠心里略爽了一些。 他掀袍于一旁圈椅上坐下后,抬手點了點自己一旁:“你也坐吧,坐下來說?!?/br> 柳香本打算坐在他下手處的,但她人還沒坐下,就被他傾身過來拉住。沒辦法,最后她只能挨過去靠在他身邊坐。 只是,一個人坐一張椅子時,自然是正好的。但他身形高大,又拉了自己和他同坐,柳香屁股只搭了點椅子邊,沒敢太往里面靠。但是,哪怕是這樣,她也還是坐進他懷里去了。 感受到了特屬于他身上的氣味,被他的體息包裹著,柳香沒出息的臉紅了紅。 趙佑楠側眸凝視著她羞紅得如胭脂膏般的半張臉,他一時沒說話。柳香垂著頭,本是等著他先開口的。但等了有一會兒,還不見他開口,她為避免尷尬,就自己先開口了。 “你……你吃了嗎?”她問。 因為此刻二人姿勢的確曖.昧,她哪怕有在極力讓自己心情平靜,但也做不到真正的平靜。不說話時還好,話一出口,難免就露陷了些。 趙佑楠抬手指刮了刮她guntang的面頰,倒是笑了:“臉紅什么?” 柳香覺得他是明知故問的,所以并不太想搭理他,只說:“你先讓我起來吧?!?/br> “我不!”他有些孩子氣的一口就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