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可這會他在,她不敢拿。剛剛還在老太太那里吐了他一身,她要是伸手去拿的話,他肯定會說。 可不拿的話,這誘-人的東西就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吃不著,她撓心。所以,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柳香都在拿和不拿之間猶豫,徘徊不定。 沒有什么動靜是能瞞得過趙佑楠的,何況,這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但趙佑楠雖有所察覺,但卻沒任何反應。他也很想看看,最后她到底是拿還是不拿。 他想試探一下她的膽量。 如果在他面前,她都老老實實的,日后踏出這個院子門,估計也盡是挨人欺負的份。 趙佑楠當然不想她是老實的性子,日后出去被欺負。所以,他私心里是希望她不要畏懼自己,想吃什么想拿什么能直接動手的。 趙佑楠很有耐心和她耗,把她別別扭扭的樣子看在了眼里,但他不吭聲。只一頁頁翻著書,裝著看書看得很認真的樣子。 柳香實在忍不了了,忽然靈機一動,想了個法子來。 她先是雙手捂住嘴巴,輕輕嘔了一聲。拿眼睛偷偷去瞄對面,見他壓根沒反應,她則動作和聲音又大了些。 最后,都把外間侍奉的春鈴秋鐺兩個引過來了,趙佑楠仍舊“心無旁騖”的端坐不動。 春鈴急說:“想是奶奶又不舒服了?!?/br> 秋鐺也急道:“這可怎么辦?要不要再吃些橘子和葡萄?” 柳香正欲點頭,趙佑楠卻在這時抬起眼來,目光淡淡掃向春鈴秋鐺二人道:“你們奶奶沒事,都先出去吧?!?/br> “可是……” “出去?!?/br> 春鈴秋鐺二人相互望了望,最后又望了望柳香。見主子沒留她們,也沒替她們說話,二人這才福身退了下去。 “是?!?/br> 顯然,這個時候柳香也猜到了,怕是被人發現了。 為了點吃的竟然撒起謊來,現在再回頭想想,她也覺得丟人。 趙佑楠將她面上神色盡收眼底,黑眸里漸漸染上笑意來。反手扣書于一旁,他則伸手進盤子去,挑了個最好看的,然后剝起來。 “我也不是不讓你吃,只是,凡事都要節制一些。我也沒怪你今天吐了我一身。我只是想說,日后在這個侯府,你若有什么想要的,盡管開口提便是。只要不過分,我也不會為難你?!彼贿呎f話一邊剝桔子,剝完后,遞了一半過來,“吃吧?!?/br> 柳香本來是垂著腦袋挨訓的,聞聲忽然抬頭看過去。目光撞進他黑色幽深古井般無波無瀾的眸子里,她倒是笑著接了過來。 “多謝二爺?!?/br> 柳香吃了一回教訓后,后面倒的確老實起來,不再貪嘴。比如說,每天只吃兩顆橘子,幾顆葡萄,然后每天谷類,rou類,菜類,也都會涉及。哪怕不太能吃得下,她也會逼著自己多少吃一些。 趙佑楠從外頭請了個十分可靠的大夫進府來給她把脈,大夫說腹中胎兒健康得很,沒有任何問題。 這幾日,趙佑楠一直都沒去上早朝。大婚的假期已經用完了,但他每日也都依舊呆在家里,不去上朝,也不再出門覓狐朋狗友喝酒。 有幾回有幾個平時常一起外頭混的世家公子哥兒尋上門來,也都被趙佑楠尋了借口推脫了。 趙佑楠不出門,就是不想自己不在家時小鄭氏尋上門來找茬。如今妻子還有孕吐,趙佑楠雖不怕小鄭氏和他父親,但他不想妻子難堪。 柳香孕吐反應來的遲,去的也快。前后不過半個月功夫,也就漸好了。 最開始的時候天天都吐,更嚴重的時候都是虛弱的需要躺床上的。但自入了十二月后,也就一日日漸好了。 柳香已經有好幾天沒什么反應了,去老太太那里請安時,老太太說,每個人情況不一樣,或許她就是那個運氣好的,少遭罪。 小鄭氏覺得這是一個把柄,一個很好挑起父子關系決裂的機會。所以,她很想好好利用起來。 只可惜,她也不能完全信了云家那婆子的話。她與云家人素來無甚交情,那日她突然來找自己說這件事,她也怕著了云家人的道。 雖然通過這些日子來的種種跡象,她心里是有八成把握這個柳氏是未婚先孕的。但如果不是親眼見一見她孕吐的樣子的話,她還是不放心,也是不敢就這樣冒冒失失和侯爺說出實情來。 但青云閣一直有趙二守著,她想去刺探一下情況也去不了。 這日,小鄭氏身邊的嬤嬤突然跑著來說:“夫人,二爺出門去了。如今的青云閣,就只二奶奶一人在。你這個時候去,想必正是時候?!?/br> 小鄭氏原正緊鎖著眉心一臉愁容的在給窗臺上的一盆綠梅澆水,聞聲后,那愁緒一點點的從臉上退散去。小鄭氏將灑水壺遞給一旁的婢女,她則眼角眉梢都含著笑意說:“走,去青云閣。對了,再去紫玉閣把世子夫人也請了一道過去。就說,我邀她一起去探望新婦?!?/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12點見~ 發50紅包~ 第040章 √ 小鄭氏這個時候登門造訪, 是在柳香的預料之中的。又或者說,偏巧今兒趙佑楠不在家,其實是小夫妻二人故意給小鄭氏下的一個局。 柳香已經接連幾天不孕吐了, 誘小鄭氏來,就是想讓她看看,自己現在好著呢。并且,盡可能去挑撥云老太君和小鄭氏的關系,讓她們本就關系不牢靠的所謂暫時性盟友關系, 直接破裂。 柳香才入京城,自然不清楚京內各家這些錯綜復雜的關系。不過, 趙佑楠卻是熟知的。 柳香知道這些,自然是從趙佑楠那里得知的。并且,接下來要說的一番話, 也是趙佑楠臨走前提前教她的。 柳香從小生在小戶之家, 家里又是本本分分做小生意的, 所以, 從未怎么和人勾心斗角過。雖然兩位兄長自娶了嫂嫂后,家里開始日漸雞飛狗跳起來,但, 憑兩位嫂嫂的智慧和手腕,她們還不至于把柳家搞得烏煙瘴氣。 何況, 祖父雖去世了, 可祖母還在呢。 她們也鬧不出花樣來。 可趙家卻不一樣, 世襲罔替的勛貴世家,小鄭氏又是繼室。她雖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夫君到底和這位繼室侯夫人有著怎樣的血海深仇,但,自古以來, 有利益沖突的必然存在矛盾。所以,哪怕這趙家的人丁和京中別的勛貴世家比起來,已經不算興旺了,但內里陰私爭斗,肯定也不少。 柳香還是頭回這樣正正經經的去和別人算計,耍心眼,難免心里有些緊張。 小鄭氏人還沒來,她都已經緊張得要了好幾杯茶來喝了。錢嬤嬤瞧見了,過來安撫說:“二奶奶別怕,就照二爺教你的那樣去說,準沒錯的。另外,再不濟,還有我呢?!?/br> 柳香深深呼出一口氣,調勻了氣息后,沖錢嬤嬤笑了笑。 外面丫鬟來報說:“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來了?!?/br> 錢嬤嬤手在柳香肩膀上按了按,而后率先起身迎了出去。柳香則也起身,走去了外間。 “新婦見過侯夫人,世子夫人?!绷阆刃卸Y。 盧氏就是硬被小鄭氏強拉過來的看客,她心里清楚明白,也并不會摻和到其中。所以,她待柳香很好,親扶起她后,主動說:“前些日子我就想來看你了,但二郎說你膽子小,初來乍到的,不見生。我本來打算過幾日等二郎在家的時候再來看你的,可巧今天夫人有空,就約了我一起過來?!?/br> “怎么樣?你嫁來府上也有十來天半個月了,可習慣了?” 盧氏這樣一番說詞,但凡聰明些的,都能聽明白她話中意思。柳香雖不算十分聰明,但卻也聽懂了。 柳香一面請著小鄭氏和盧氏坐下說話,一面回盧氏話道:“多謝大嫂關心,已經習慣了?!庇终f,“若不是你們先過來了,我正打算去你們那兒請安呢?!?/br> 盧氏說:“你若不嫌棄,去我那里略坐坐,我是歡迎的。但你我平輩,且天又冷,說什么請安就太過了?!?/br> 柳香溫柔低頭一笑:“多謝大嫂體恤?!?/br> 盧氏輕握她手說:“你家離得遠,天又冷,所以本該三朝回門的日子卻沒回得去。別看二郎素日里渾,但他卻是最有熱血心腸的一個,你若是提接你母親來府上小住,他肯定會答應?!?/br> 柳香的確很想家,且當時也的確是因為路途遠而她又懷了身子的緣故,三朝沒有回門。但即便這樣,她也從未想過麻煩叨擾趙家。 且不說她其實和趙家二郎只是契約的夫妻關系,遲早要散。就算是真正的夫妻,人家也有人家的規矩,沒必要為了圓自己的思鄉之情而壞了人家規矩。 所以,柳香搖頭說:“出嫁從夫,沒必要的。只要知道爹爹娘親他們都好,我也沒什么不放心?!?/br> 盧氏該說的都說了,也就沒再繼續多嘴。何況,她也知道,侯夫人此來,想是有不少話要講的,所以她也就沒再搶話。 小鄭氏心中對盧氏的這一套是不屑的,她覺得她這是在惺惺作態,并非什么好心。 等盧氏話都說完,小鄭氏這才開口說:“雖說我與二郎間有些誤會,以至于至今他都不肯原諒我。但,你我皆為婦人,你該懂我的苦楚的。我們女子不比男人們,可以外頭闖蕩出一片天地來,我們,就只有后宅這巴掌大的一方天空。若是婦人們再彼此為難,這日子可真就沒法子過下去了?!?/br> 柳香垂頭“乖乖”聽訓,盧氏則接了丫鬟奉來的茶喝,茶蓋和繚繞的熱氣很好的遮擋住了她面上的冷漠不屑神情。 小鄭氏繼續說:“我嫁來侯府也有十幾個年頭了,至今膝下都無一兒半女。也是我子女緣薄,沒這個命。但我也就算了,想是沒這個命。且我年紀也大了,也要不了孩子了??稍蹅兇蠓?,子嗣也忒單薄了些。大郎雖有一個女兒,可終究只是個姑娘家,將來是要嫁出去的,繼承不了闔府的富貴。原二郎外頭渾,沒個正經的樣子,我也跟著老太太一起著急。但現在好了,終是娶了一房如花似玉的妻子。如今,我和老太太一起,就只等著你們這一房開枝散葉,爭取來年誕下個小郎君了?!?/br> 小鄭氏這番話,目的有二。一是為了挑撥大郎二郎兄弟關系,二則是,故意提了懷孕和孩子一事,想刺探一下新婦的表情跟反應。 若真是帶著身孕嫁過來的,想必會露有破綻在。 可令小鄭氏失望的是,她并未從新婦臉上看到什么她想要的表情來。羞澀是羞澀,但卻沒有驚恐害怕之意。 小鄭氏不由蹙了眉。 而那邊,柳香也已經接過她話來了,說:“多謝侯夫人關心。只是,自古都是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以后闔府的富貴,自該是要長房嫡子來繼承的,我們只是二房,和我們是沒有關系的。何況,大哥大嫂都還很年輕,添個小郎君,肯定是遲早的事?!?/br> 小鄭氏原話說的十分含蓄,她以為這鄉下來的丫頭未必能回過那個味來。若是她聽不懂的話,自然就不會去辯駁她的話,那這樣,大郎二郎勢必要生出點嫌隙來。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出身卑賤的小門戶女子,竟然也有這樣的耳力。倒真是出乎她意料了。 本她話說的含蓄,還留有些面子在。但現在被二郎媳婦把話拿到了明處來說,她挑撥算計的那點心思未免就有些明顯了。 于是小鄭氏定了定心,笑著說:“那是自然的。大郎媳婦身子健朗,再有身孕,是遲早的事?!?/br> 小鄭氏也不想再扯這個了,只轉了話頭說了些別的。 柳香心中時刻記著自己丈夫臨走前和她說的那些話,所以,不論小鄭氏說什么,她逮著了機會,就適時把話頭轉到了云家那邊去。 小鄭氏說:“也是那云侯府的大姑娘沒這個福分,嫁不到咱們家來。還是你有福氣,你瞧,二郎從前外頭多混賬啊,自從娶了妻后,這些日子,哪日不是安安分分呆在家里守在新婦身邊的。那云侯夫人是個沒遠見的,只盯著咱家二郎之前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不放,卻不知,他是個好的?!?/br> “日后你和二郎夫妻和鳴,她肯定后悔?!?/br> 柳香說:“我與云侯府,有些親戚關系在?!?/br> 這事兒,小鄭氏已經知道了。那日云老太君尋她說話,既說了新婦是帶孕嫁過來的,為了讓她相信她的話,肯定是把前因后果都說與她聽了的。 小鄭氏聽后,倒笑起來:“是嗎?原你們家和云家還有親?” 柳香道:“也不算正經親戚,云侯府的曹姨太,是我母親娘家的堂姑。云老太君大壽那日,我和母親還去賀壽了。對了,也是在那里,我第一次見到的咱家老太太?!?/br> 小鄭氏“哦”了一聲,心想后面這個說法倒是和云家老太太與她說的不一樣。那云老太太和她說的是,她壽宴那日,這柳氏女為攀富貴,故意耍心機勾-引了趙佑楠。 一夜春宵后,種下的孽障。 難道,不是這樣? “那后來呢?”小鄭氏佯裝不震驚的樣子,盡量端住了,“后來咱家老太太就看上你給二郎做媳婦了?” 柳香有一瞬猶豫,不肯繼續說下去的樣子。 盧氏道:“這里沒有外人,你便說吧?!?/br> 小鄭氏也笑:“是啊,只是咱們娘幾個關起門來說悄悄話,又傳不出去,你無需顧忌?!?/br> 柳香這才勉為其難的樣子說起來:“我家是開木匠鋪子的,我擅手工。咱家老太太看中了我的手藝,很是喜歡,就問了我幾句話而已。后來我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跟我娘回了家后沒多久,就有媒人登門來說和這門親事。我當時都嚇壞了,以為是媒人走錯了人家。后來還是那媒人問我是不是云家親戚,是不是在云老太太壽宴那日見過趙家老太太,我才反應過來怎么回事?!?/br> “再后來,親事定下來沒多久,云家三姑娘尋上門來了。她說話不好聽,也沒了往日的溫柔端莊,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是之后嫁過來,聽夫君說了后,才想得通的,原是雖然云大姑娘沒瞧中夫君,但云家三姑娘瞧中了,云老太太也希望云三姑娘嫁趙家來??稍奂依咸珱]看上云三姑娘,這才急忙忙去我家下聘的。就為了這事,云三姑娘還揚言說,我有本事嫁進門,也得有本事立住腳才是。說侯夫人您不喜夫君,她有的是法子讓您也不喜歡我。她還說了些別的,我也記不住了,大抵就是要讓我身敗名裂這樣的話?!?/br> “我這些日子不敢出門的原因,也是因為真被她嚇著了。她看起來是個厲害的,若真想了什么陰毒的招數對付我,我想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br> 小鄭氏狠狠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