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那鞓帶的玉帶板都碎了邊, 幸好玉帶板都是鑲金的,沒有摔碎。 弄壞了別人的東西, 她拿著那鞓帶,怪不好意思的:“這這這…這純屬意外,我賠給你?!?/br> “主子,二皇子這就到了?!?/br> 同一時間,棲桐走進來報信, 就見自己主子衣衫不整,系腰的鞓帶還被那岳府小姐拿在手里。 棲桐忍不住瞠目,快步走了進來,高聲斥道:“你在做什么?” 此情此景,康子晉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哭笑不得。 他一手壓住外袍,一手接過鞓帶,低聲斥道:“好個沒羞沒躁的,還不閉眼?” “哦?!?/br> 岳清嘉乖乖閉眼,嘴里還小小聲辯駁:“又不是沒穿衣服,里面都裹得嚴嚴實實的,我也沒看著半兩rou,怕什么?!?/br> 扣好鞓帶后,康子晉額側的筋節隱隱跳動,他指著門口,對岳清嘉道:“出去,今后沒本侯吩咐,不許你進內室?!?/br> 棲桐護主心切,等岳清嘉出去后,立馬建議道:“主子,這岳小姐真是令人開眼,這般女登徒子行徑,手段真是越發不顧面子,主子差點就讓她給玷污了?!?/br> “——要依屬下之見,還是莫讓此女留在身側,岳大人之事可查,若與七皇子相關,便酌情插手,若無相關,便不理這額外的事,您覺得呢?” 棲桐極力游說,都把話分析得這么透徹、說得這么直白了。 在他目光灼灼的期盼下,康子晉莫名拉不下面子來,便頷首,默認了。 棲桐歡歡喜喜領了命,準備出去打發女登徒子的時候,康子晉驀地出聲,喊住了他。 棲桐站定:“主子還有何吩咐?” 康子晉以拳抵唇,清咳了一聲:“等她今日下值的時候,你再與她說,事情查了這么久,在府里多做一日的活,她不虧?!?/br> 想了想,又吩咐道:“讓她去妙姐兒院里,致弟在時,不準她出妙姐兒的院子?!?/br> * 片刻后,康子晉將梁致迎了入書房。 梁致笑道:“許久未討教表兄棋藝,不知今日,可有幸與表兄切磋一盤?” 康子晉自然應了:“樂意奉陪?!?/br> 棋盤擺定,二人這一局手談,用時極久。 且康子晉發現,梁致的下棋風格,明顯與之前大有不同。 由溫吞式的穩扎穩打,變為了其勢凌厲的下法。 探棋之余,亦會主動出擊,該博的時候,絕不手軟。 局到中途,康子晉沖梁致揚了揚眉,梁致回了個穩cao勝算的微笑。 靜謐無比的一局廝殺,二人皆是不留余地,斗了個酣暢淋漓。 片刻后,勝負分落。 梁致攤了下右手,微笑道:“承讓?!?/br> ‘?!囊宦?,康子晉將手中棋子彈入棋盅。 他噙著笑,一語雙關地調侃道:“致弟棋藝精進如斯,莫不是這段時間臥病在府中,潛心研究過這布局之道?” 梁致則正色道:“今日來,是想與表兄說幾句話,說幾句肺腑之言,還望表兄認真考慮?!?/br> 康子晉半笑不笑地,態度并非特別正經,他笑言:“致弟但說無妨?!?/br> 梁致攥起手來,面容懇切:“我欲理事,想請表兄助我?!?/br> 他感悟頗多:“這許多年來,我一直渾渾噩噩地,活在母后的陰影中,聽她指使、受她cao縱,從前,我只知一味依從母后,我固然想護著她、護著皇姐,可我卻不知,要護住我想護住的人,必然得自己強大起來,掌控一切,與人斗、與天斗?!?/br> “——母后她識人不慧,頗有些、有些大愚不靈,才會受臣子所挾,造成今日這般局面?!?/br> “——況七皇弟回宮后,父皇便對他多有偏心…” 說起此事,梁致眉間難掩落寞。 父皇雖與母后情份日漸淡漠,但曾經也是對他百般疼愛,甚至親自提點過他為君之道,教他如何馭吏治世,告知他何為海晏河清,天下安順。 可自打七皇弟回宮,且母后被指,有戕害七皇弟生母之嫌后,父皇對他,也冷淡了許多。 尤其是有了七皇弟的對照,他明顯能感覺到,父皇對他,再沒了從前的期翼與關懷… 康子晉摒聲聽了這一大段后,眉宇含笑地審視著梁致:“致弟為何突然這般感悟?” 梁致面容哀愴,又似有剜心之痛在體內沖激,他顫聲道:“表兄,我昨日見了月兒,我、我委實放不下她,若讓我看著她另擇婿而嫁,我極有可能…會瘋魔?!?/br> 聽他說罷,康子晉的聲音冷了下來:“所以,致弟是為了女子,才生出這許多感悟來?” 梁致沉思片刻,鄭重答道:“不止是為了月兒,身為皇家子弟,本就該爭、該斗,若一味觸事面墻、或任人擺布,日后會是何等下場,我亦心中有數,若不想任人宰割,我需要做的,是舵舟之士?!?/br> 約莫有近一盞茶的時間,康子晉都沒有說話。 就在空氣險些僵凝到化不開的時候,府外傳來馬兒的高聲嘶鳴,以及下人驚慌的叫聲。 康子晉心內莫名失重般跳了下,他走到支摘窗邊,揚聲問道:“何事吵鬧?” 幾息后,棲桐的聲音傳了上來:“主子,是那岳小姐墜馬了?!?/br> 就在梁致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康子晉竟一彎身,就勢從支摘窗口躍了下去,且穩穩當當落了地,再疾風一般出了居院。 博安府門口,祝金旋身上馬,他竭力拉住韁繩,愣是把馬調了個向,那健壯的馬蹄才沒有踏到岳清嘉身上。 康宛妙嚇得眉毛高聳,急忙就要去把躺在地上的岳清嘉給拉起來。 岳清嘉臉色痛得發白,她伸出左手,去制止康宛妙:“別、別拉我,我好像動不了?!?/br> 康宛妙緊張地蹲了下去:“你沒事罷?你別嚇我?!?/br> 岳清嘉哭喪著臉,大嚎起來:“完蛋了,我可能是癱瘓了,還是半身不遂?我這右手也好像骨折了,神吶,我是不是下半輩子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了?天吶多洗爹,我為什么這么慘!” 康宛妙本來就慌得不行,這下見她嚎得大聲,便也極度無措起來,猛女落淚:“是啊你好慘,怎么辦?都怪我…” 康子晉趕到時,見到的,就是二女幾乎抱頭痛哭的場面。 見了康子晉,康宛妙如遇救兵:“兄長你來了,你快瞧瞧,她是不是癱了?” 康子晉陰沉著臉,剜了康宛妙一眼:“閉嘴?!?/br> 他再看四周:“都愣著做什么?還不去請府醫過來?” 一句閉嘴,讓躺在地上的人也縮著脖子,不敢繼續哭。 康子晉俯視著不敢動彈的岳清嘉,見她癟著嘴小聲抽噎,眼淚把兩側的鬢角都給濡濕了,模樣實在讓人生憐。 他壓著唇角,心里躁意十足:“想哭就哭罷,沒說讓你也閉嘴?!?/br> 偏生人家還不領情,抽抽噎噎地:“不、不行,我是鏗鏘玫瑰,我要堅強?!?/br> 說是這么說,那眼角的淚卻流得更歡實了,還翻著眼珠子去和他對視:“好歹主仆一場,我要是治不好了,侯爺可千萬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一定一定,要把我爹爹給救出來?!?/br> 康子晉皺了下眉,正想說些什么,余光就見梁致也到了府門口,且眼色驚疑地看著地上的姑娘:“岳小姐?” “咦?二皇子?” 岳清嘉激動起來,向梁致揮了揮算是行動自如的左手:“二皇子,我——” “閉嘴,再說話,就把你扔在這處?!?/br> 康子晉聲音冷厲地阻斷她。 剛好府醫匆匆忙忙地提著藥箱過來了,聽到消息的宋氏也趕了過來。 府醫放下藥箱,去給岳清嘉切脈。 宋氏則沒好氣地點著康宛妙:“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又闖禍了?” 這事,還真跟康宛妙脫不了干系。 是以,康宛妙倒也坦蕩認錯:“是我不對,她說自己驚過馬,不大敢騎,我想著,這馬比別的馬要溫馴得多,就極力攛掇她上去試一試…” 宋氏深吸一口氣:“你啊你,能不能干點好事?整天闖禍,是想把為娘給氣死不成?” 說起這個,康宛妙就不服了:“怎么沒干過好事???娘你問問表兄,我昨天是不是幫了他?” 梁致滯了下,一時不知怎么回答。 恰好地上的人慘嚎一嗓子,呼起痛來,把三人的注意力都給轉移了過去。 梁致掩了掩唇,清咳一聲,順勢去問府醫:“傷勢如何?” 岳清嘉之所以會嚎,是因為府醫方才在給她查看傷勢的時候,難免碰了下她的右臂。 在岳清嘉哇哇亂叫間,府醫被康子晉突刺的目光給盯得心里一聳,硬著頭皮答道:“右手腕部骨折了,其它的…目前以脈相來看,當是無甚大礙?!?/br> 康宛妙不信:“只有骨折嗎?那她怎么動都動不了?” 府醫面部抽搐:“咳、應當、應當是因為摔痛了,或是后背有些淤青,姑娘家大都嬌弱,一時疼痛得無法動彈,也是有的?!?/br> 康子晉拋出關鍵問題:“是否得即刻接骨?” 府醫忙不迭點頭:“侯爺所言不差,此事耽誤不得,需得盡快安排才是?!?/br> 岳清嘉臉色‘唰’地一下,白得更徹底了,看起來,就跟博物館在逃大衛似的。 她嚇得牙齒都在打嗑:“接、接骨?” 康宛妙打小一路皮到大,也是受過接骨摧殘的,那份痛,真是死都忘不了。 她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安慰岳清嘉:“你、你、你別怕,這接骨好快的,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br> 康宛妙指了指自己的丫鬟:“你們倆,快、快把人抬到我院子里去?!?/br> 宋氏見狀心下一動,她制止道:“丫鬟能有幾兩力氣?中途要是把人給摔了,豈不又給岳姑娘添了傷?” 說完,宋氏還給康宛妙使了個眼色。 可宋氏忘了,自己這個女兒,哪里是什么看得懂眼色的人。 就見康宛妙恍然大悟,接著立馬去擼袖:“也對,她們力氣小,那我來抱罷,我力氣可大了?!?/br> 宋氏眼前一黑。 康宛妙兩袖往上一抻,扎了個馬步,勾著腰,就要去抱岳清嘉。 臨要下手時犯了難,她和岳清嘉打著商量:“要不,你左手把著右手?不然碰到了很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