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岳清嘉氣絕。 這侯怎么還在顧左右而言他? 一定是自己表現得不夠惹人憐。 為了自我刺激,她想了想攻略失敗,魂歸天堂的下場,愣是擠出幾滴真情實感的淚來。 怕這還不夠有殺傷力,她還特意展示從撩漢帶師那學來的肢體語言,伸手去拽男人衣角,再仰起臉來,擠著嗓子抽抽噎噎:“侯爺,你發發善心,幫幫忙嘛…” 矯揉造作,沒有起雞皮,也算是康子晉定力高了。 他帶著嘲弄的微笑,睨了眼自己被揪起的袍角:“岳小姐這般生硬,想來是頭次做這樣的事?” 誰喜歡被人質疑呢? 反正岳清嘉不喜歡。 是以,她立馬搖頭。 誰知這一搖頭,對方的臉色似乎不好看起來,不僅粗魯地把衣角從她手里拽走,說話的聲音甚至發著冷:“岳小姐既有經驗,為何不去尋其它人試試?這一套,對本侯不管用?!?/br> 岳清嘉不明所以,有點慌亂地跟了上去:“你是不是記仇我踩過你???要不,我給你踩回來?” 不涼不躁的季節,午后的院落靜謐無聲。 小姑娘香腮微抬,水蓮花似的白皮膚被日光暈出隱隱的曖色。 她右腳向前探出一大步,腋下還夾著把大蒲扇,神情體態十足搞笑,卻也莫名透著嬌憨之氣。 看著她眼里那層別別扭扭、不情不愿的急切,康子晉的眸色往下沉。 踩回去?當他還要與她娛演一出你來我往不成? 他想往外走,避開這纏腳之人。 可轉念一想又覺可笑。 這明明是自己的府邸自己的居院,他憑什么要避走? 康子晉冷嗤:“岳小姐擅闖他人府邸,本侯可差仆役捉了你,直接押送京衙,岳小姐若不想吃官司,再讓令慈憂心,便請自回罷?!?/br> 可對方卻似聽不懂他的威脅似的,還極力邀請他:“侯爺,你隨便踩,我一定不叫,真的,我不怕痛的!” 不僅如此,好聽的話不要錢似的砸過來:“侯爺是行走的大善人、再世活佛、人間菩薩,不對不對,準確來說,侯爺心比菩薩慈一分、人比活佛偉岸、比大善人溫柔!” 恭維的話說過了頭,就顯得無比虛假。 康子晉面無表情地乜了朝自己獻殷勤的人,岳清嘉適時博同情:“侯爺,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鬼使神差地,康子晉繼續與她對話:“就算這事本侯能幫,又為何要幫? ” 岳清嘉反應極快:“我喜歡侯爺?!?/br> 康子晉回復也極快:“本侯不喜歡你?!?/br> 岳清嘉搓手:“早晚的事,我不著急,感情嘛,是需要慢慢培養的?!?/br> 早晚的事? 她倒有自信。 康子晉提起茶杯,慢條斯理地飲了口茶。 恰好棲桐回來了,見到岳清嘉,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岳小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話康子晉給接了:“岳小姐說,本侯這房里的凳子問她要不要進來坐坐,她也不是個客氣的,便大著臉進來了?!?/br> 棲桐:“……” 康子晉本該讓棲桐把人給攆走,出口的話卻是:“把本侯上回被岳小姐踩臟的靴子找出來?!?/br> 棲桐以為自己耳背聽錯了,可康子晉投來的目光,卻實打實地證明了,自己的耳力仍然極好。 一字不錯。 領命而去的棲桐犯了難。 那靴子早就著人清洗干凈了,他上哪兒去哪“被踩臟”的靴子? 總不能…他自己踩兩腳? 不行,那是犯主。 是以,棲桐提著靴子,去找了康宛妙。 康宛妙掏了掏耳朵:“我沒聾罷?你剛剛說,讓我在上面踩兩腳?” 棲桐懇求:“還請二小姐幫小的這個忙?!?/br> 康宛妙道:“那你得先告訴我原因罷?沒頭沒腦的,我踩了兄長靴子,回頭他揍我怎么辦?” 棲桐無奈,只得如實相告。 康宛妙聽了,目光閃爍,小心翼翼地探風:“你看我兄長,像生氣了嗎?” 棲桐一臉無語地指責道:“果然是二小姐,二小姐怎么可以做那樣的事?侯爺身份金貴,您這般把生人放入他房中,若那岳小姐是個有歹心的,侯爺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對此,康宛妙大義凜然:“害,我也是做好事嘛,她爹爹犯了事被捉了,又沒人能幫她,兄長要是能施以援手救她爹爹,也是給咱們侯府積德了不是?” 她接過錦靴,利落地踩上去,還特意停留了好一會兒,在上頭留下兩個顯眼的鞋印。 待挪開腳,康宛妙繼續說明自己這么做的原因:“我這是給了他們相處的機會,兄長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沒成婚,與其天天被娘念叨,不如快些娶個進來。再說了,我看岳清嘉挺喜歡兄長的,撓破了頭就想接近他,我這不是被她給感動了嘛…” 棲桐接過靴子,憤憤道:“那岳小姐分明是另有所圖,二小姐被她誆騙,就這樣把侯爺給賣了?!?/br> “另有所圖?” 康宛妙不以為意:“她圖什么?圖兄長名聲臭?圖兄長年紀大?還是圖兄長脾氣不好整日往青樓跑?” 棲桐可聽不得自己主子半點不好,當即便無畏反駁道:“二小姐,您怎么能這么說侯爺?侯爺大小也是個侯爵,還是當朝皇后的外甥,單身份來說,那岳府小姐就高攀不上,更別提那岳小姐還是個朝三暮四的小娘子,根本配不上侯爺!” 康宛妙十萬個不懂了:“朝三暮四?可她明明是愛極了兄長啊,她可當我面說了,如果兄長和她在一起,吵架她都打她自己,這么好的小娘子,兄長提著燈籠也難找?!?/br> “……” 棲桐本來氣沖沖要回去復命的,聽了這話,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回頭:“二小姐,您聽了她那些話,不覺得那岳小姐就是個不知羞的么?” 康宛妙當即正色道:“你這樣不對,人家岳清嘉長得也不賴,還是個正經官宦人家的女兒,兄長不娶個正經女子,難不成要娶個妓子回來不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祝金就是眼高于頂,就連我那位公主表姐,你們也說她配不上我兄長?!?/br> 一本正經說完這些,她又不急不緩地警告道:“做人要知足,不能太挑,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去搗亂,壞了好事,我以后就不讓蝶兒見你?!?/br> 棲桐一張白凈的臉,立時紅得像燒得正旺的炭。 他下意識瞟了瞟康宛妙身邊,同樣紅著耳根,頭都快埋到肚腹的丫鬟,嘴張了又張,還是泄氣了。 算了,主子英明神武,想來不會被糊弄住。 不插手有什么的?他就冷眼旁觀,看那岳府小姐還能怎么作。 * 當岳清嘉看見棲桐提來的,那兩只沾了腳印的鞋后,臉色復雜起來。 這侯什么怪毛??? 難不成每雙鞋穿過一次就不穿,然后當手辦給珍藏起來? 康子晉清了清嗓:“既是求人幫忙,自然得有些誠意,況本侯這靴也是拜你所賜,如今讓你將它洗凈,可算過分?” 岳清嘉:“???” 讓她洗鞋? 理智讓岳清嘉保持圍笑,憤怒則讓她在心里豎中指爆粗。 岳清嘉努力鎮定。 因為心理作用,她再看那雙靴子時,就覺得有濃重的腳汗味撲面而來。 因為極力摒住呼吸,她的聲音聽起來扁扁的,活像是在說泰語:“不過份,是我有錯在先,應該的?!?/br> 話畢,她眼睛一亮,急急追問道:“洗干凈了這靴子,侯爺就會幫我把爹爹救出來么?” 康子晉:“本侯會考慮?!?/br> 岳清嘉被他這股傲慢和盛氣凌人氣得眸子直泛酸,偏偏火氣還只能憋在胸口,發作不了。 她盡量平心靜氣:“好的?!?/br> 剛接過那雙靴子,待要轉身走人,又聽人開口了:“岳小姐準備提回府?” 岳清嘉很會來事:“侯爺要送我回去嗎?” 康子晉怔了一下,忽視她的自作多情:“本追這府上并非沒有凈水,何以岳小姐要帶回府?而且你若帶回府中,本侯又從何得知,這靴子是否是你親手洗的呢?” 他微笑著吩咐棲桐:“去,喚人提水過來,備好布巾皂團給岳小姐用?!?/br> 棲桐效率高,不多時,就著人把東西全給備好了。 甚至還貼心地放了只小杌子。 岳清嘉: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她大步走到那木盆前,高高揚起手,把拎著的兩只臭靴大力砸下去—— 果然反濺了自己一臉水… 她抹了把臉,被水這么一激,差點氣出帕金森的手不再抖了。 氣什么呢?明明是她有求于人,誰叫她當初腳癢。 而且考慮就代表有希望,總好過拒絕三連罷。 再說這不是松口了會考慮么?那就是有戲。 至于這樣使喚她… 好得很,等霸霸成功把人摳到手,一定要讓這逼也給她洗鞋! 給自己做了一通思想工作后,岳清嘉撩起裙子坐到小杌子上,抓了一大把皂團,就開始干活。 康子晉本以為這樣能把人給趕走,消了她糾纏自己的心,卻不料她還當真坐了下去,認真地給自己洗起靴子來。 預想中無從下手的無措畫面沒有,似乎洗得還挺順當,倒不像那些沒做過活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 倒是個能屈能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