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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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溪“嗯”了一聲,說:“所以我是打算要告訴你的,沒想到你先知道了?!?/br> 他開始犯困,眼皮在打架,同時心里又還在興奮,想繼續跟林欽禾講話,這時林欽禾在他額頭上再次輕輕吻了吻,輕聲道:“睡吧,晚安?!?/br> 陶溪勾著脖子在林欽禾額頭上也輕輕吻了下,迷糊糊地說:“晚安,不過我好像有點睡不著?!?/br> 話雖這么說,但或許是哭累了,也或許是秘密終于托付出去的如釋重負,沒到10分鐘陶溪就沉沉睡去。 反而是林欽禾沒睡著,他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聽著陶溪淺淺的呼吸聲,神色幾乎是凝重的。 他說了要帶陶溪回家,可他知道家并不只是幾個有血緣關系的人住在一個屋檐下。 他一定會讓陶溪認回親人,可陶溪能真正回到那個所謂的新家庭嗎?他要如何與十七年來從未一起生活過的親人相處?何況那些親人之間本身就有齟齬矛盾,還夾著養了十幾年的楊多樂。 陶溪那樣敏感的性格,在這個磨合期的新家庭里會不會受到傷害和委屈? 他不得不去考慮周全,可他對于方家和楊家而言畢竟是外人,沒有資格去置喙什么。 所以他要先給陶溪一個家,給他永恒的退路。 他甚至想,如果那些親人不能很好地接納陶溪。 那么他很樂意做陶溪唯一的家人。 作者有話說: 抱歉最近這段時間三次元真的很忙,加上有些卡文,所以更新非常不穩定,之后如果當天無法更新會晚上7點左右在最新章節的評論里說明,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追更和鼓勵! 第54章 林欽禾看了眼還在床上熟睡的陶溪,輕聲走到臥室外將門關上,才接通了電話。 “欽禾,陶堅的一個同事和我說昨天下午在漢南醫院看到了陶堅?!碧K蕓在電話里說道。 林欽禾走到客廳里,問道:“只有他一個人?” 蘇蕓說:“那個員工只看到陶堅一個人,本來打算問陶堅幾句,但陶堅看著神色不太好,沒說什么就急著離開了?!?/br> 林欽禾對蘇蕓道了謝,掛了電話后,打算去喊陶溪起床,但陶溪已經從臥室出來了,頭發亂翹地呆站著,用一雙腫得不行的眼睛懵然地看著他。 林欽禾沒忍住笑了下,走過去抬手揉了揉陶溪的頭發,說:“快去洗漱吧,早餐已經好了?!?/br> 陶溪遲鈍地點點頭,走到衛生間里,看到鏡子的那一刻臉瞬間垮了,他湊到鏡子前,看到自己的雙眼皮變得又腫又寬,怪不得剛才林欽禾會笑。 完了,下午怎么見人。 他飛快地洗漱完,和林欽禾在餐廳吃了豐盛的早餐,又用冰袋敷了好半天眼睛,直到林欽禾說不腫了,他才和林欽禾一起窩在沙發上消磨時光。 陶溪找到電視遙控器,打算開電視看看,聽到林欽禾問他:“下午幾點去喬爺爺那里?” 他將遙控器放在一旁,對林欽禾說:“一般是兩點,不過今天喬爺爺要帶我見一位畫家前輩,所以要一點前過去?!?/br> 喬鶴年自從知道他想申請國外的學校后,就一直在找機會帶他去見一些知名的畫家。 林欽禾說:“那我下午送你過去?!?/br> 陶溪答應了,猶豫了會還是對林欽禾問道:“你下午不用回家參加生日派對嗎?” “不去?!绷謿J禾眉心蹙了下,又很快松開,言簡意賅地給了回答。 陶溪裝作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心里卻有些高興,從茶幾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掩蓋自己翹起的嘴角。 “下周六和我一起去你外公外婆家吧?!?/br> 陶溪心頭一跳,拿著杯子的手頓住,聽林欽禾繼續道:“這周方爺爺要回鄉祭祖,大概要30號才會回來,31號晚上他們會聚在一起過元旦?!?/br> 林欽禾的語氣很平靜,這是他再三思考過的打算,他不想將這件事拖得太久,以免節外生枝,正好他的競賽也會在30號周五結束回來,也可以趁這一周時間做點準備。 陶溪微微垂下目光,兩只手握住杯子,手指無意識地摩挲杯壁,沒有很快地回答,而是問林欽禾:“你能給我講講我的外公外婆嗎?” 那兩位老人他只隔著病房門遠遠見過一次,在那個短暫的印象里,外公頭發已經白了大半,脖子上掛著一副銀邊眼鏡,看著似乎很嚴肅,外婆盤著發髻,穿著一身布料考究的旗袍,知性優雅,渾身都是藝術家的氣質。 “好?!绷謿J禾開始給他細致地介紹。 他的外公方祖清是文華大學生命科學院的教授,在退休前也是院長,帶出了很多優秀的學生,是國內生命科學領域首屈一指的學者。他的外婆葉玉榮年輕時是小有名氣的芭蕾舞蹈家,曾經拿了很多舞蹈大賽的獎,也有不少學生,兩位老人都算得上桃李滿園。 陶溪沉默地聽著,突然覺得自己離外公外婆很近,又很遠。 他一直低著頭,直到林欽禾伸手輕輕托住他的下頜,讓他抬起頭來,捏了捏他的臉頰,對他說:“他們一定會喜歡你?!?/br> 陶溪將下巴擱在林欽禾掌心里,抬起眼睛問道:“真的嗎?” 林欽禾篤定地說:“當然,沒有人會不喜歡你?!?/br> 陶溪知道林欽禾在安慰自己,他將臉上的不安斂去,用下巴在林欽禾手掌里蹭了蹭,笑著道:“我又不是人民幣?!?/br> 他最終答應了林欽禾,在下周六和他一起去外公外婆家。 這是他必須要面對的事,并且只能他一個人面對。 今天終于止了雪,中午吃完飯后,陶溪跟著林欽禾出了門,看到小區花園里銀裝素裹,不少小孩子在雪地上堆雪人,他手有些癢,也想去玩,但時間不夠了,只好收回目光跟著林欽禾往外面走。 林欽禾看了眼堆雪人的小孩,對陶溪說:“元旦放假可以出去滑雪?!?/br> 陶溪半張臉被圍巾裹住,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林欽禾,剛想說“好啊”,眼睛里的光又突然黯淡下去。 一想到31號要去見外公外婆,他緊張得胃部都有些痙攣。 林欽禾將陶溪的手放進自己口袋里,說:“這段時間不要總想這件事,一切都會順其自然地過去?!?/br> 陶溪呼出一口氣,“嗯”了一聲。 兩人坐車到喬家洋房的院子口,下車后,陶溪忍不住跳上花壇邊緣,在蓬松的雪上踩出兩個深深的腳印,問林欽禾:“你下午去哪里?” 林欽禾伸手握住陶溪的胳膊,帶著他從花壇邊緣上下來,說:“我要回大伯家一趟,你結束了過來接你?!?/br> 陶溪點點頭,踩著雪走進了喬家的洋房里,在進門前轉過身對林欽禾揮了揮手。 林欽禾看著陶溪關上門,才轉身去攔了一輛出租車,圣誕節這天連出租車里都放著圣誕歌曲,司機隨口問道:“去哪兒?” “漢南醫院?!?/br> “今天路上可能有點兒堵,再加上剛下了雪,我開的不會太快?!?/br> “沒事?!绷謿J禾說完,拿出手機打算給蘇蕓打一個電話,卻先接到了羅徵音的電話。 電話對面隱隱傳來喧騰人聲,昭示著別墅里的熱鬧非凡,羅徵音似乎是走遠了些,接通后說道: “欽禾,你下午不回來嗎?生日派對已經開始了,有很多你的同學和朋友,樂樂的外公外婆也過來了,他們還問我你怎么不在?!?/br> 林欽禾看向窗外,目光沉靜,說道:“我下午有點事,您幫我向方爺爺和葉奶奶問一聲好?!?/br> 電話那頭傳來關門聲,羅徵音似乎是將一道門關上了,喧鬧的人聲頓時隔絕在外,她遲疑了會,聲音很輕地說道: “欽禾,雖然我知道這么說你會不高興,但今天畢竟是樂樂的生日,從過了零點到現在,你沒有跟他打過一個電話,連一句生日快樂也沒有,他問我你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說?!?/br> 林欽禾握著手機沉默,心里突如其來地籠上一層深重的悲哀。 他的母親只是因為自己沒有對楊多樂說一句生日快樂便覺得無法接受,那么如果她知道方穗真正的孩子在過去這么多年,在偏僻的山村里萬分辛苦地生活著,從來沒有人在今天對他說生日快樂,又會怎么想呢? 那一瞬他甚至有些想質問羅徵音,但他知道這個可憐的女人其實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走出過抑郁,一生都活在執念里,只是將執念從一個死去的人身上,轉移到了另一個錯誤的人身上。 林欽禾最終只是說道:“給樂樂的禮物在我房間的書桌上,您幫我送給他吧?!?/br> “到了?!彼緳C將車停在漢南醫院附近后,把打印出來的二維碼遞給林欽禾。 林欽禾說了聲“不用”,然后拿出錢夾,從里面抽出錢遞給司機。 司機驚訝地接過錢,玩笑道:“現在年輕人都是手機支付的,像你這樣給現金的幾乎沒有了?!?/br> 林欽禾沒接話,只說了聲“謝謝”,他低頭看了眼錢夾透明夾層里的照片,將錢夾合上,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陶溪跟著喬鶴年坐上他的老爺車,喬鶴年提著鸚鵡籠子,逗了一會鸚鵡,發現鸚鵡嘴里沒什么好話后,便將籠子扔給陶溪,問道:“大賽的畫稿交了吧?” 陶溪手忙腳亂地接過籠子,被鸚鵡罵了句“小兔崽子”,連忙說道:“很早就交了,好像馬上就要在網上公開展示第一輪選出的作品?!?/br> 喬鶴年打開收音機放了一首老調子,跟著哼了幾聲后不在意地說道:“第一輪你肯定沒問題,上次老鐘都這么說了,他可是上一屆的評委?!?/br> 陶溪終于安撫好了破口大罵的鸚鵡,玩笑道:“謝謝爺爺帶我見鐘前輩,如果我拿了獎,就用獎金給爺爺買一只會夸人的鸚鵡?!?/br> 鐘秋生是喬鶴年的多年老友,書畫協會資歷深的老人,之前一個周日來到喬家做客,喬鶴年帶著陶溪和他見了面。 喬鶴年笑罵道:“這潑皮還不是學的我,但凡棠丫頭那個兔崽子聽話點,我的鸚鵡也能拿到社區文明獎?!?/br> 車開到了城郊的一個私人庭院里,喬鶴年帶著陶溪和自己的老友鐘秋生見了面,鐘秋生在上次見過陶溪,對這個小孩印象很好,笑著拍了拍陶溪的肩膀,說:“我那個不成器的孫子今天也來了,叫鐘杉,和你年紀差不多大,你去和他玩玩吧?!?/br> 陶溪透過落地玻璃看了眼庭院外,一個穿著厚羽絨服的男生正在雪地里畏手畏腳地堆雪人。 他應了聲“好”,知道兩位老人要在茶室里喝茶聊天,便自覺地穿上鞋出去了。 喬鶴年和鐘秋生在茶室里坐下,鐘秋生算半個茶道大師,這間茶室布置清雅,一切用具都價值不菲,他慢條斯理地煮好茶,倒了一杯遞給喬鶴年,說道: “你這個學生和你之前那個姓方的女學生確實很像,我上次見到都有些吃驚?!?/br> 喬鶴年看不慣煮茶品茗這一套,一口將茶水悶下去,在鐘秋生的怒視中嘆了口氣,說道:“可惜我那個女學生走得早,她那個兒子我也見過,方教授曾經想方設法把他送到我這兒來學畫畫,我讓那小孩隨便畫了幾下,就看出來那孩子沒遺傳到半點母親的天賦,死活沒肯收?!?/br> 他向來鐵面無私,不少朋友家孩子想學藝術的,將孩子往他這兒塞,但只要他覺得不行的怎么也不會收,免得砸了自己的名聲。 “那是挺可惜的,母親的才華遺傳不到?!辩娗锷辉俳o喬鶴年倒茶,自己慢悠悠地品著茶,“不過遺傳這事兒也說不準,我那孫子不也半點沒遺傳到我?!?/br> 喬鶴年說起孫子就來氣,和老友罵了一通自己的孫女后,突然想起自己過來的正事,忙帶著幾分討好地說道:“上次我和你說的你沒忘吧?就那個推薦信?!?/br> 鐘秋生哼笑一聲:“你也真是給學生cao太多心了,有了你的推薦肯定就夠了,還非得拉上我?!彼焐线@么說,還是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封信放在桌面上。 喬鶴年拿過了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滿意地點頭道了謝。 陶溪將地上的一個大雪球抱起來,放在已經堆好的雪人身體上,一旁的鐘杉趕緊將早就準備好的胡蘿卜插在雪人腦袋上,然后把兩個葡萄遞給陶溪,笑著說,“眼睛你來安吧?!?/br> 陶溪搖了搖頭,面色冷淡:“你自己弄吧,我進屋了?!?/br> 他礙于鐘秋生的面子,和這個叫鐘杉的人友好地打了招呼,結果一下午就被纏在這兒堆了三個雪人,連鐘家的畫廊都沒來得及去看。 陶溪踩著雪往別墅走,一邊在手機上問林欽禾到哪兒了,林欽禾很快地回復“快到了”。 他低頭看著手機,臉上根本忍不住笑容,結果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胳膊,鐘杉湊上來,滿臉堆笑地說道:“朋友,加個微信吧?!?/br> 陶溪沒什么表情:“我沒有微信?!彼X得這人有些奇怪,堆雪人的時候總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他。 “……”鐘杉看了眼陶溪手機上的微信界面,心想婉拒能不能用點心。 這時有踩著雪的腳步聲漸近而來,陶溪轉頭看去,看到竟然是林欽禾。 已經將近黃昏,天色有些陰沉,滿院的松林雪色間,陶溪卻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他掙開鐘杉的手,踩著雪快步跑到林欽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