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蕭朔望著他的眼睛,在云瑯眼尾一吻:“言出法定,自然認打認罰?!?/br> 不知哪家的新豐酒,沁得人處處滾熱,既灼又醇,釀進骨子里,偏偏又化成纏絲軟柔。 蕭小王爺一個“認打認罰”說得輕緩,攙著熱辣辣的醺然酒香,懷中分明guntang,連素來的清冷竟也叫酒隱約泡得酥暖了。 云瑯心知這次怕是真完了,眼看蕭朔將琥珀酒漿倒在掌心緩緩推開,絕望閉眼,蹬腿任人宰割:“嗚?!?/br> 蕭朔:“……” 蕭朔自覺已給夠了少將軍的威風,不知他為何在此時嗚,將人裹了披風仔細抱起來,親了親云氏野兔的額頭:“只是給你舒筋活血,若要酒池rou林、三天三夜,酒遠比這個多?!?/br> 云瑯就知道自己這張嘴沒說過好話,軟綿綿躺在他臂間,奄奄一息:“舒哪里的筋,活哪里的血?” 蕭朔聽得莫名,看他半晌,竟在云少將軍眼底看出些堪稱黃暴的念頭,按按額角:“……不是?!?/br> 少將軍好生警醒:“不是?” “不是?!?/br> 蕭朔頓了頓,他盡力說得委婉,卻仍不自覺發熱:“酒雖能活血,卻性太烈……不同于脂膏,不很合適用在此處?!?/br> 云瑯盯著他,半信半疑挪了挪,抱緊了自己的小披風。 車內酒香氤氳,兩人熱滾滾對峙,身上叫酒浸得發酥,竟也僵持出了些說不清的旖旎意味。 “當真要行不軌,不必迂回?!?/br> 云瑯壯烈閉眼:“只管來。你我何等交情?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來做事我來當……” 蕭朔萬萬想不到“一人做事一人當”還有這等用法,靜坐片刻,往不可說處掃了一眼,作勢虛覆下去。 云瑯大驚失色抬腿就踹,想起不妥,堪堪收住力道,不及變招,已叫蕭朔輕握住腳踝。 “亂想什么?” 蕭朔蹙眉:“還在馬車里,豈能行此狎昵之事?!?/br> 云瑯已被蕭小王爺含著酒嘗了個遍,無一處不燙,心道小王爺這個狎昵的標準實在詭譎非常:“那你方才——” 蕭朔叫他反詰,耳根一熱,把云將軍踹過來的腿放回去,以披風將他仔細裹嚴,密不透風抱起來。 云瑯眼看自己被裹成了個大號糖水糯米粽,動動胳膊,忽然明白了:“你不想叫人知道?” 只是尋常親熱,兩人都還壓得住,又有車廂隔著,外頭聽不見什么動靜。 若是當真撩撥得過了頭,失了自制,只怕就當真要叫人知道琰王殿下英雄難過云少爺關,叫人平白惑了心志了。 “先不論我?!?/br> 蕭朔抱著云瑯下車,聞言垂眸看他一眼:“若叫人知道了,我下次再要找你,怕要去翻沒人認得中原文字的地方?!?/br> 云瑯叫他戳穿,咳了一聲,不大自在:“也沒這么……連大哥他們都是自家人?!?/br> 云瑯肩背繃了下,攥了攥掌心薄汗,將臉埋進蕭朔胸肩。 他叫蕭小王爺裹得嚴實,一點風也沒吹著,仍熱乎乎著小聲道:“自家人,這些事有什么?先帝與先皇后也同進同出,先帝宿在延福宮,也準起居舍人往細了記啊……” “云瑯?!?/br> 蕭朔淡聲道:“看你此時放得開的架勢,幾乎叫我懷疑,方才那一腳不是你親自踹的?!?/br> 云瑯:“……” 蕭小王爺有些日子沒這么欠揍了,云瑯徹底拋了亂七八糟的心思,磨牙霍霍,只想給他咬個又大又圓的牙印。 “你平日再豁出去,也不會連這個都不顧慮?!?/br> 馬車一路進了王府,就停在書房外。蕭朔秉退了眾人,將云瑯抱進書房,凝眸望他一陣:“可是有什么打算?” 云瑯心底一虛,不自覺咳了一聲:“我能有什么打算?” “不知?!笔捤份p聲道,“我若知道,便直接將你鎖在榻上,你我捆在一處,彼此都省事?!?/br> 云瑯聽得駭然,仔細打量了半晌琰王殿下的神色,將手藏在背后。 酒后吐真言,蕭朔這念頭分明由來已久。 他今日確實還有謀劃,只怕也確實要多加小心,免得來日將琰王殿下惹惱了,真叫人做出來個能處處將兩人捆在一處的鐵鐐鎖銬。 云瑯心事重重走著神,想了一陣,察覺到蕭朔安靜得不同以往:“小王爺?” “恰好?!?/br> 蕭朔擱下剩的半壇酒,拿過兩只玉盞,給云瑯倒了一杯:“坐,我有事與你商量?!?/br> 云瑯聽他語氣,不由皺了下眉。 兩人交心后,早沒了半分隔閡,凡事憑默契便足夠,幾乎用不著特意商量交代。 難得聽見蕭小王爺換回這個語氣,云瑯心里莫名有些沒底,握了那一盞酒,在掌心攥了攥:“商量什么?” 蕭朔垂眸:“先坐?!?/br> “不用?!?/br> 云瑯瞄著還沒來得及拴上幾百個插銷的窗戶,隱蔽挪過去,同他客氣:“你說,我聽著……” 蕭朔擱下酒杯,抬眸靜靜看他。 云瑯叫鐵鏈鎖過一回,長了記性,當即從窗前原路退回來,一屁股坐在小王爺腿上:“你說?!?/br> 蕭朔:“……” 云少將軍這一招三十六計倒數第六計,如今已然使得越發得心應手、全無滯礙了。 蕭朔伸手將他攬住,視線在云瑯勁窄俊拔的腰線棲了片刻,將微芒盡數斂回眼底:“我知你有自己的謀劃,有時情形緊要,你我雖心念相通,卻來不及互通有無交代盤算,只能應急機變?!?/br> “還有些事,你執意一人去做……便是定了要獨自擔當這件事?!?/br> 蕭朔:“我知你心,不會攔你?!?/br> 云瑯叫蕭朔從背后攬著,看不見蕭朔神情,只能聽見低沉柔和的嗓音牽起微震,透過胸腔溫溫棲落在背上。 云瑯忽然有些后悔,撐了下,轉過來迎上蕭朔的眼睛。 蕭朔抬手,同他虛抬了下手中玉盞。 云瑯握著酒盞,澄透酒漿叫動作引得輕晃,涼涼潤潤貼在掌心。 “只一件事?!?/br> 漾著的琥珀酒光里,云瑯聽見蕭朔的聲音:“你我今夜放開醉透,同榻酣眠,醒來時仍看得見你?!?/br> 云瑯迎著蕭朔視線,彎了彎眼睛,將酒與應允一并仰頭灌下去。 蕭朔將自己那一盞飲盡,要去添酒,被云瑯按?。骸安粔蛲纯?,換個喝法?!?/br> 蕭朔抬起視線。 他的手覆在酒壇邊沿,云瑯的手覆在他手上,酒意由一個人分給兩個人,便多出一份酣然熱力,通肺透腑。 云瑯握了他的手,將酒壇拎起來,就著壇口飲得涓滴不剩。又從榻下摸了摸,撈起一壇連勝派人緊急買來的酒,單手拍開泥封。 蕭朔接過來,學著他的架勢,喝了小半壇。 云瑯很是灑脫,徑直將剩下的一飲而盡,長舒口氣,拋了酒壇。 蕭朔第一次這般豪飲,酒才喝下去,便化作熱意自耳后泛上來,頸側一片微熱淡紅。 云瑯尚未好全,酒灌得急,也叫酒力在眼中激起些朦朧霧色,湛亮笑意透出來:“小王爺本事見長,酒量卻不行,這就醉了?!?/br> 蕭朔笑了笑,攏過云瑯后頸,慢慢吻他。 云瑯學以致用,再拍開壇酒,含了滿滿一口。 小王爺這些年不曾放心休息過一刻,今日終于將局面大略定穩,幾乎是放縱一般想要一場醉透,對他全不曾設半分防備。 云瑯伸手抱住蕭朔,慢慢度給他酒,看著灌下去的酒漿化成紅暈返上來,在蕭朔唇畔親了親:“放心,有我?!?/br> 蕭朔已壓不住醉意,身上越發沉了,眼皮想要合攏進暖融的黑甜鄉里,卻又本能撐著,握住云瑯手腕。 云瑯柔聲道:“睡罷?!?/br> 琰王府的大印還在太師龐甘府上,被當成跳梁小丑掙扎的籌碼,處心積慮,仍設法牽絆拖扯住蕭朔。 他的事,朔方軍的事,連朝堂情形,蕭朔都已安排妥當。唯有這一樁舊日里親手給出的把柄,還需將尾巴掃干凈。 出征前,這一顆印必須拿回來。 云瑯酒量比蕭朔好得多,有心拿出對付開封尹的辦法將小王爺徹底灌倒,自己喝一碗醒酒湯,趁夜再去太師府走一趟,已事先交代了親兵準備。 若蕭朔下馬車時不將他裹得那般嚴實,便還能打個迷魂陣,叫人以為他們兩個正酒酣情濃,此行能更容易些。 眼下這般……倒也很好。 他趁著蕭朔睡熟了出去,只要趕在小王爺醒過來前回來,也不算失約。 看時辰,刀疤大抵已同連勝交代過,該在窗外接應了。云瑯扯扯嘴角,正要好聲好氣哄著小王爺躺下睡覺,卻被蕭朔握了手:“還有一事?!?/br> 云瑯微怔:“什么事?” 蕭朔攬著云瑯,拿起酒壇。 云瑯:“?” “你酒量勝我三成?!?/br> 蕭朔道:“還該再飲兩壇,才能醉透?!?/br> 云瑯一陣愕然:“等——” 蕭小王爺不等,將酒壇穩穩端了,抵在云少將軍唇邊。 兩人自小在一處,蕭朔常要給云瑯灌藥,手法極熟。他特意同梁太醫問過了云瑯的身體情形,雖然醉了,數偏偏又算得極好,不由云瑯抵抗,已將酒穩穩當當灌了下去。 云瑯措手不及,匆忙在噸噸噸噸噸咕嘟間搶出張嘴,伸手用力拍窗:“刀疤!快來救唔……” 窗外靜悄悄一片,竟不見半分回應。 云瑯盡力扒拉插銷,好容易將窗戶推開條縫,不等扒開,便被連勝在窗外關上:“少將軍,今日該好好歇歇?!?/br> “來日再歇有什么不一樣!” 云瑯咕嘟咕嘟咕嘟咚,一陣悲憤:“刀疤呢!是不是被你們綁起來了?將我的親兵還我……” 窗外頓了一刻,傳來刀疤滿是歉疚的聲音:“少將軍……的確該好好睡一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