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云瑯坐了良久,身心敬服,同蕭小王爺抱了抱拳。 “此事揭過?!笔捤诽崞鸫耸卤阈臒?,不想多說這個,“總歸我此次去……做了些事,也算報了昔日之仇?!?/br> 他找云瑯來,要緊的是襄王之事。偏偏兩人不謀而合,已想到了一處去,不必再多說,心里也已有數:“我聽皇上口風,發覺大理寺是襄王一脈,是因為景王一句無心之語。你若去見他,需謹慎些?!?/br> “好?!痹片樞睦镉袛?,將家伙什摸出來,“擇日不如撞日,過會兒你我一起出去,你去巡街,我就去問問景王?!?/br> 蕭朔道:“此時不妥?!?/br> “為何不妥?”云瑯茫然,“我自然不用這個樣子去,你放心?!?/br> 云瑯帶了家伙什,利落重新易容過,看看與此前差的不多,將披風拿起來:“你不也該巡街了?你我各自忙活,夜里榻上再碰頭商量?!?/br> “的確不妥?!笔捤缝o了片刻,將他按住,“你我不可一同出去?!?/br> “你不是對大理寺給我過明路了嗎,說我是你家護衛……” 云瑯蹙眉:“我今日來得不合適?” 蕭朔搖了搖頭:“你今日特意張揚,縱馬前來,是為了叫人知道,我對身邊這個護衛極為信任親厚。他日若有戰事,我統兵即是你統兵,只要我為將,手下便任你調動?!?/br> 云瑯心說這豈不是非常妥當,看了看蕭小王爺臉色,系上披風:“還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沒有?!笔捤繁M力鎮定,起身道,“不妥的并非此事?!?/br> 蕭朔按住云瑯,低聲道:“我先走,你在樓上等一刻再出去……” 云瑯心中愈生疑竇,索性扯了蕭朔,一并出門風風火火下了醉仙樓。 酒樓外,殿前司都指揮使所屬的一隊兵士還在,正湊在茶攤上,悄聲議論。 云瑯看著蕭朔臉色,不準他過去,兩人不著痕跡隱在了茶攤角落。 “方才上去的是誰?” 一個副尉低聲道:“是前陣子大理寺審訊,說的那個王爺的護衛嗎?探玉英閣那個……” “不是?!绷硪蝗税姿谎?,“你知道什么?是琰王府上的少爺?!?/br> “哪來的少爺?”副尉茫然道,“琰王府不是只有一個王爺么?” “王爺不能在外面行走,不能遇上兄弟知己?” 第三人道:“若是遇上了帶回府,以客禮款待,不就成了少爺?” 副尉恍然,連連點頭:“是是是……” 云瑯隱在茶攤后,聽得還聽舒坦,看了一眼蕭小王爺,摸了個早買的小泥人塞給他。 蕭朔在手里仔細握了,喉嚨輕動了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云瑯好奇,他還很喜歡這個說法,笑著打趣,“不是挺帶勁?你琰王府的少爺,琰王的貼身護衛……” 話音未落,茶攤邊上,校尉已實在聽不下去這幾人胡扯:“懂什么?那不是少爺,也不是護衛?!?/br> 云瑯:“……” “那是什么人?” 副尉愕然:“莫非是殿下失落民間的幼弟——” “不是!”校尉沉聲,“端王與王妃恩愛不疑,不準胡扯此事?!?/br> 副尉也只是順口一說,察覺失言,忙自掌了嘴。 校尉剛與金吾衛喝了酒,靜了片刻,低聲道:“那是殿下的……同榻之人?!?/br> 副尉駭然:“真的假的?” “自然真的?!毙N镜?,“那日殿下上朝親口說的,金吾衛就在邊上?!?/br> 副尉來了興致,他們方才也只見了來人身影,只覺瀟灑得緊,與琰王殿下的確般配,忙湊近了:“快說說……” 校尉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拿過茶盞喝了一口。 …… 蕭朔靜坐片刻,看著扶了額頭的云瑯,低聲道:“以訛傳訛?!?/br> “千真萬確?!毙N镜吐暤?,“殿下夜夜睡在內室,與他一處?!?/br> 眾人凝神聽著,瞪圓了眼睛。 校尉悄聲:“殿下做錯了事,還要去榻底下睡覺?!?/br>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那日楊閣老不是找殿下么?” 校尉道:“殿下若是晚回去一刻,就不讓進家門了,必須回府……” 眾人駭然,齊齊低“哇”了一聲。 蕭朔再聽不下去,將云瑯拉過來,低聲:“空口亂傳罷了……” “空口無憑,方才王爺與同榻之人進了酒樓?!?/br> 校尉低聲:“我奉命在外面值守,不知為什么……里面忽然要了熱水,還鎖了門,不準人打擾?!?/br> 副尉不解:“要熱水做什么?” “能做什么?!毙N镜伤?,“難不成還能是那位同榻之人心血來潮,要鎖上門洗個臉嗎?” 蕭朔:“……” “熱水送進去,門就鎖了?!?/br> 校尉抱拳拱手:“以我揣測,王爺出來,只怕還要一兩個時辰?!?/br> 蕭朔:“……” “做殿前司的,就要有這份眼力?!?/br> 校尉自豪道:“我毫不猶豫,當即便頭也不回,下來喝茶了?!?/br> 蕭朔眼前一黑,按了按抽痛的額角,想要解釋,手中衣袖猝不及防一空。 云少將軍面紅耳赤,扯回了自己的袖子。流云身法使到極處,踩著房檐向上拔了幾番,自墻外扎回了那一間雅室。 第七十章 格外有眼力的校尉剛出茶攤, 便被都指揮使撞了個正著。 擅離職守、私下議論不實傳言。校尉受罰了一頓茶錢,哭喪著臉閉牢了嘴,帶人沿街拖醉漢去開封府了。 云瑯燙得站不住, 攤在窗前, 緩了緩耗空的內力,扒著窗沿向外看。 殿前司混在熱鬧人群里,一路巡街,執法果決干脆,已漸漸走得看不見影。 云瑯看了半晌, 抓了把窗前新雪按在臉上,嘆了口氣。 蕭小王爺好沒趣,竟分毫不在意“一兩個時辰”的要緊事。 看著他回雅室,竟也不跟上來, 就這么去嚴厲訓了屬下成何體統, 叫人領了罰。 好歹上來喝一個時辰的茶, 聊一個時辰的天, 中間再趁機親兩口……也行啊。 云瑯燙歸燙, 認定了與蕭朔結百年, 自然百無禁忌, 縱然不好意思, 卻沒什么一定不能做的事。偏偏蕭小王爺飽讀話本,融會貫通、學以致用, 能將他親得不分東南西北, 竟還古板到了這個地步。 這等大好機會, 竟也不知坐實一下。 叫人知道了,以訛傳訛,也不知京中又要有哪些坊間逸聞。 云瑯還記著當年有關琰王是否于床幃之事有虧的傳言, 很是憂心了一陣蕭朔的名聲,盡力散了臉上熱意,又在雅室里坐了一刻,打疊精神起身。 他才要出門,忽然被窗外一處勾欄引了視線,在窗前看了一陣,悄悄下了樓。 - 汴梁街上人頭攢動,由早至晚不歇。天暗下來,就又添了賣燈燭花火的,酒樓又有歌舞聲飄出來,街道坊間越發熱鬧。 殿前司巡了一日,過到金梁橋,恰好到了交接的時候。 “殿下可要先回去?” 都虞侯看著蕭朔神色,試探道:“天色已不早,今日那位少爺……” 蕭朔蹙眉:“縱然晚了,他也不會不準我回府?!?/br> “……”都虞侯才聽了部下議論,忙收了心思,低聲道:“是?!?/br> 都虞侯遲疑半晌,小心翼翼道:“那不準您睡在榻上……” 蕭朔沉聲:“也不曾?!?/br> 都虞侯欲言又止,看了看蕭朔,垂手照往前走。 蕭朔這一日都被看得煩躁,再忍不住,停下腳步:“你們想得都是些什么?我與他——” 都虞侯盡力體察琰王心思:“清清白白,只是尋常友人見一面,斷無關系?!?/br> “不是!”蕭朔蹙緊了眉,“我與他兩情相悅,莫非就只能睡在榻下、不準進門?!這是哪家道理,哪處話本上是這般寫的?” 都虞侯幾乎不能將王爺同話本聯系起來,愣愣挨了一通訓,也覺不妥,忙閉了嘴。 蕭朔自覺方才失態,皺了皺眉,壓了壓語氣:“我與他……雖兩情相悅,卻不曾有那般狎昵叛道之事?!?/br> 他聲音并不高,四周親兵護衛聽了,卻都眼睛一亮,忍不住飛快豎起了耳朵。 都虞侯身兼重任,橫了橫心:“是是,能與王爺兩情相悅,定然極知進退、識大體?!?/br> 蕭朔臉色好看了些:“不錯?!?/br> 都虞侯:“絕不會同王爺胡鬧,把王爺關在門外、趕出臥房?!?/br> 蕭朔默然片刻,看云瑯并不在四周,咬牙道:“……正是?!?/br> 都虞侯摸對了門路,松了口氣,笑道:“縱然因為什么事與王爺生了氣,也定然妥當解釋、好生商量,不會胡攪蠻纏,動輒不講道理……” 蕭朔:“……” 都虞侯愣了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