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刀疤愣愣聽著,不是很明白他們少將軍的心路歷程:“什么藥?” “管他什么藥?!痹片樀?,“讓御史中丞找,黃連、木通、龍膽草,苦參,穿心蓮……” 刀疤眼睜睜看著他挑得一樣比一樣苦,小心詢問:“少將軍可是藥喝苦了,要設法報復琰王?” “巴豆也行?!痹片樢猹q未盡,“番瀉葉是不是不夠勁?” 刀疤瞪大了眼睛。 “當初在城隍廟,我拿出端王靈位,逼著那個黑衣人立過誓?!?/br> 云瑯坐下來,又附了張紙,把傳聞中最苦的幾大藥材全列了上去:“殺兄弟、害手足,縱然享了九五之尊,夜里也是要睡不安穩的?!?/br> 據云瑯所知,半年前,新帝還找幾個西北藏醫進宮看過夜驚失眠的癥候。 有著這一分虧心,至少眼前,蕭朔還不會被明火執仗地針對。 沒有明槍,卻絕不會少暗箭。 蕭朔的身手比過去好,玄鐵衛也警惕,有刺客大體都能應付。 云瑯想了一圈,還是有點擔心,蕭朔哪天會被下點什么藥。 “所以……”刀疤欲言又止,“少將軍決心搶在他們前面,做第一個藥了琰王的人嗎?” “左右我困在他府上,又沒事可做?!?/br> 云瑯很看得開:“替他演練幾次,長長記性,遇上真要緊的藥也能應對?!?/br> “再說?!痹片樔恿斯P,往后靠了靠,“來日我終于死了,他也——” 刀疤咬牙,粗聲打斷他:“少將軍!” “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br> 云瑯收了向往,輕嘆口氣:“去吧……對了,還有?!?/br> 刀疤走到門口,停下等他吩咐。 “城東?!痹片樕砸换叵?,“過了龍津橋直走,觀音院背后,有條甜水巷?!?/br> 刀疤頭一次在京中執行任務,有些緊張,牢牢記了三遍:“是有我們的暗樁嗎?” 云瑯神色復雜地看著他:“是條賣甜水的巷子?!?/br> 刀疤:“……” 刀疤俯身:“哦?!?/br> “巷子盡頭,有家甜湯鋪子,沒有招牌?!?/br> 云瑯道:“他家的梅花湯餅,還有脆青梅、荔枝膏、櫻桃煎,每樣買兩份?!?/br> 刀疤愣愣問:“為什么是兩份?” “廢話,我自己不還得吃一份?”云瑯懶得同他多說,揮了下手,“快去快回,少耽誤工夫?!?/br> 刀疤原本還想問那第一份是買給誰的,被云瑯一催,不敢多話,同他行了個禮,快步出了門。 - 書房,玄鐵衛說完,俯身行禮:“就是這些了?!?/br> 蕭朔靠在窗前,隨手撥弄著棋子,垂眸出神。 “怎么就忽然提起這個了?” 老主簿站在邊上,皺緊了眉:“云公子提起御史中丞前,是不是還說了什么別的,你們沒聽見?” “是?!毙F衛面有愧色,“那些親兵結陣十分厲害,我等輕易不能靠近?!?/br> 玄鐵衛是早先那一批朔方軍,龍虎營出身,跟著端王打仗,大開大合拼殺慣了,結陣是后來護衛王府才練的。 比之云少將軍手里千錘百煉折騰出來的精銳云騎,若不見血,還是有些不足。 玄鐵衛技不如人,如實稟報:“若不是后來家老叫他們出去買菜了,只剩為首的一個,我們連剩下的也聽不到?!?/br> 老主簿輕嘆口氣,瞄了瞄蕭朔神色,示意玄鐵衛悄悄出了門。 兩人在門外站定,老主簿低聲道:“你聽清了,云公子確實說的是城隍廟的黑衣人?” “是?!毙F衛稍一猶豫,“還……說了別的?!?/br> “既然說了別的,怎么剛才不跟王爺說?” 老主簿皺緊眉:“說什么了?” “云公子想給王爺下黃連和巴豆?!?/br> 玄鐵衛道:“我們想著,云公子大概……少年心性,氣王爺欺負他?!?/br> 當初御史中丞在王府大罵,說了云瑯在天牢里為護端王名譽受刑,這些玄鐵衛就已隱隱動搖,平時也對云瑯多有退讓。 這種事報了,王爺多半又要發怒,云公子身子不好,多半經不起折騰。 “當什么事?!崩现鞑締∪?,“這倒不要緊?!?/br> 左右府上始終提防著飲食,采買后廚都是信得過的人,這些年來也確有幾次暗中下毒的事,都沒能得手。 云瑯謀劃的又不是什么要緊的藥,無非多小心些就是了。 “論年紀,云公子比咱們王爺還稍小些呢?!?/br> 王府有些年沒被云瑯折騰得雞飛狗跳,老主簿頗感懷念,搖頭笑笑:“年紀小,行止幼稚些,也不算什么?!?/br> 玄鐵衛俯身:“是?!?/br> “要知道他們說什么了,也不一定要聽墻角?!?/br> 老主簿傳授經驗:“多同云公子的親兵聊聊天,轉圜些,套套話?!?/br> 玄鐵衛目光一亮,恍然:“知道了?!?/br> “去吧?!崩现鞑镜溃骸拔胰セ胤A王爺?!?/br> 玄鐵衛應了聲,快步退下了。 老主簿回了書房,見蕭朔扔在出神,倒了盞茶,放輕腳步過去:“王爺?!?/br> 蕭朔抬眸。 “云公子口中那個黑衣人,倒和咱們查的能對上?!?/br> 老主簿道:“監斬那日,六皇子心痛激切嘔血昏迷,卻被殿前司撞見,竟在深夜喬裝改扮悄悄出宮……” “現在看來?!崩现鞑厩穆?,“這深夜出宮,便是去見云公子了?!?/br> 玄鐵衛只能聽見對話聲,知道云瑯用端王靈位逼著黑衣人立了什么誓,便不再清楚其他。 老主簿回想著這些年查到的,盡力揣測:“按著咱們的推想,他去見云公子,應當是為了封云公子的口?!?/br> “既然鎮遠侯府參與其中,當初的事,云公子再怎么也知道一些。要想穩妥,要么就是讓云公子永遠閉嘴?!?/br> 老主簿有些遲疑:“要么——” 蕭朔淡淡道:“殺了我,永絕后患?!?/br> 老主簿臉色變了變,低頭不敢出聲。 “沒什么不能說的?!笔捤凡灰詾橐?,“六年前,不就都知道這件事了么?” “往事已矣?!崩现鞑镜吐晞?,“您少想些這個……” 蕭朔道:“我不曾想?!?/br> 老主簿愣了愣。 蕭朔看了看手中茶水,忽然道:“當初賜下來的御米……” “王爺萬萬不可提這個!”老主簿慌忙道,“信上說的,王爺忘了?!若吃久了那東西,輕則如墜夢中渾渾噩噩,重則神魂俱喪再無人形……” 蕭朔靜坐半晌,斂凈眸底血色,笑了一聲。 …… 他不曾想過往事。 是過往撕開斑斑血跡,日日逼人,夜夜入夢。 “不論……不論怎么說?!?/br> 老主簿悄悄拿走了他手里的茶杯,低聲道:“云公子心里是想著王爺的?!?/br> 蕭朔蹙眉:“他想不想,與我何干?” “不相干?!?/br> 老主簿脾氣很好,點點頭,幫他們王爺完善當時的情形:“當年,您暗中開城門放了云公子后——” 老主簿頓了下,側側身避開蕭朔倏而冷沉的神色,跳過這一段:“云公子跑到城隍廟,定然是同喬裝打扮的……那人,做了個交易?!?/br> “這個交易,多半是對我們有好處的?!?/br> 老主簿細細分析:“甚至于咱們府上這些年能平平安安,只怕都同當年云公子的所作所為有關?!?/br> 蕭朔喝了口茶,放下茶盞,看向窗外。 今日天色又有些陰沉,到了這個時辰,風愈冷冽,眼見著要落雪了。 “您看,您書房的窗戶老是忘了關?!?/br> 老主簿很cao心,幫他把窗戶合上:“每次關上沒多久,您就又給打開了,也不怕著了涼?!?/br> 蕭朔看著他關窗,垂了眸,分揀開棋子:“城隍廟?!?/br> “哦,對,城隍廟?!?/br> 老主簿險些忘了,點點頭:“云公子那時候,已經認出那人是誰了,生死之間,卻還是逼他立了誓?!?/br> “您想?!崩现鞑镜?,“城隍廟破敗,燈燭卻都還亮著,案上有供品,墻上有塑像?!?/br> “那人……定然帶了不少兵?!?/br> 老主簿盡力烘托氣氛:“云公子刀劍加身,面不改色,拿出端王靈位,奉在燈燭供品前……” 話音未落,外面有玄鐵衛求見:“王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