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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挽答道:“二十四了?!?/br> 二十四年前,唐奉轅尚在京城為官,也確實沒聽說過有這么個兒子。 皇帝便放了心,又打量起唐挽來。初時覺得相似的地方,也漸漸淡了下去。想必讀書人說話,都是這幅神態。 “朕聽說,你一人說退了敵軍。這張嘴,倒是比朕的千軍萬馬都好使。封你個兵部侍郎,如何?” 兵部侍郎,從二品的官職。唐挽心頭一凜。常言道“登高必跌重”,皇帝怕不是要捧殺了她。 “臣資歷尚淺,不敢受?!碧仆祛D首道。 “朕用人,一向是看才學,不看資歷。你是個能人,難道不想為朕效力么?” “臣無能,治理一個縣城尚覺得力不從心,又如何能擔得起兵部的重任?!钡搅诉@個時候,唐挽干脆把心一橫,說道,“請陛下準許臣還回花山去。臣在那兒辦了個書院,還要教學生們讀書呢?!?/br> 回京城的機會自是難得,可性命一樣要緊。被皇帝這樣苦苦盯著,還不如回到地方,再跟他耗上幾年。 “你這是,抗旨?” 唐挽連忙頓首:“臣不敢!” 皇帝哈哈大笑,道:“朕看你敢?!?/br> 蘇榭和林泉南,皇帝好不容易招攬的兩個忠心耿耿的臣子,都毀在唐挽手上,她還有什么不敢的?她膽子大,自然是有所依仗?;实畚⑽⒀銎痤^,看向空曠的大殿之外。 你到底是誰的人?是徐階,還是閆炳章? 不急,且看誰會來救你。 皇帝不再說話,轉身上了蒲團,向著三清圣像靜靜打坐。唐挽仍舊跪伏于地上,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只覺得胳膊和小腿都開始失去了知覺。 等得時間越久,唐挽的心思便越清明。說到底,她是有功之臣,皇帝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是奈何不得她的。文武百官都看著,總不能濫殺無辜。那皇帝這一出,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唐挽心中悚然一驚,難道是沖著徐公?是了,皇帝的怨氣都在內閣身上。這時候,徐公若真的來救唐挽,便等于攬下了天子的全部怒火。 只希望徐公不知道自己被帶進宮了。就這么陪皇帝耗著,耗到天黑,沒有人來,他總要放了自己。唐挽想。 “陛下,徐閣老進宮了?!被鹿俚穆曇魝鱽?。 皇帝微微睜開眼睛:“過來了么?” “那倒沒有,”宦官說道,“徐閣老往內閣去了?!?/br> 唐挽微微松了口氣。 太陽一點一點向西沉去,大殿中的影子也被拉得越來越長。唐挽偷偷按了按自己的小腿,已經半點直覺也沒有了。她微微傾了身子,靠手臂卸去身體的重量。只希望不要把膝蓋跪廢了就好。 皇帝已入了內室,殿內只剩了唐挽一人。她悄悄看向殿外,只見太陽仍懸掛在城墻上方。距離入夜,時間還長。 唐挽心下一嘆,好個狠心的君父。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宦官進入大殿,經過唐挽身邊,朝著內室走去了。緊接著聲音傳來:“圣上,閆首輔求見?!?/br> 皇帝聞言,微闔的雙目倏然睜開,薄唇抿出一個凌厲的弧度:“讓他進來?!?/br> 閆炳章須發皆白,顫顫巍巍走入大殿中,跨過門檻的時候,身子有些踉蹌,還是迎候的宦官上前攙了他一把:“元翁小心?!?/br> “有勞陳公公?!?/br> 閆炳章整了整衣袍,又正了正官帽,從袖中掏出一卷紙來,雙手捧著,無比恭敬地在唐挽身邊跪下:“皇上,臣來給太上老君獻青詞了?!?/br> 皇帝自內室中緩步而出:“還是閆首輔恭敬勤勉?!?/br> 宦官接過閆炳章手中的紙卷,小步上前獻給君王?;实鄯粗嘣~,微微點頭,說道:“首輔的文采,放眼整個朝廷,也未有能與你比肩的啊?!?/br> 宦官搬來了高腳凳,扶著閆炳章坐了下來。唐挽的目光匆匆投向他,可閆炳章卻好像并未看到唐挽似的。 閆炳章拱手道:“啟稟陛下,這些青詞并非都出自臣一人之手。還有其他幾位官員想要侍奉神明,也寫了青詞交給臣,托臣面呈陛下?!?/br> “哦?”皇帝饒有興味,仔細翻看著手中的青詞,笑道,“的確,有幾篇的筆法用墨都與你略有不同。不過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啊。啊,這一篇,是閆鳳儀寫的吧?” 皇帝說著抽出一篇來。閆炳章笑了,道:“陛下慧眼如炬。小兒才疏學淺,不要辱沒了圣聽就好?!?/br> “你那兒子很不錯,也很能干?!被实壅f著,又從中找出幾篇來,道,“這幾篇倒是看不出來。是誰寫的?” 閆炳章說道:“就是彭城退敵的那個特使,唐挽?!?/br> 他說的如此從容隨意,就好像此時唐挽根本不在場似的。連唐挽自己都反應了一下,確認閆炳章說的就是自己沒錯。 “是她?”皇帝抬手,指向仍跪在一旁的唐挽。 閆炳章好像這才發現唐挽的樣子,低頭瞧了瞧,問道:“唐特使什么時候來的?” 皇帝挑眉,單手撐著頭,斜靠在椅子背上,一副等著看戲的模樣。 唐挽微微抬起頭,答道:“從首輔大人家出來,就到這兒了?!?/br> 皇帝自然知道人是從哪兒來的。他只是拿不準,唐挽到底是徐階的人,還是閆炳章的人。 這一下,他似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