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城與人(下)
展渡白很疼溫佳,但是展母似乎對溫佳的要求很高,不愿讓她將精力放在玩樂、興趣上,以致小孩兒想學吉他這個愿望都被毫不留情地駁回了,這才有展渡白拜托江野并且偷偷給溫佳上課這一幕。 江野靠在門邊,看著夕陽下轎車把溫佳帶走。展母雖然討厭展渡白,但她不敢真的把這一切搬上臺面給她的新男人看,因此當展渡白提出每天下午溫佳放學要和他一同玩一會兒,增進兄妹感情時,展母也沒法反對。 江野聽說這個借口時,著實為男孩的說謊水平感到無語。 昨天展渡白給溫佳帶來了一把尤克里里,白色小小的一個,溫佳喜歡得不得了。她進步很快,今天走的時候,已經能磕磕絆絆卻完整地彈奏最簡單的小星星了。 江野回頭看看咖啡廳里正跟簡肖說話的展渡白,她還是想不通,這樣的男生怎么能被欺負呢。 周六溫佳不上學,自然也沒有借口來和哥哥玩,于是江野便在店里幫忙到了晚上十點。她答應簡肖在這兒工作的原因并不是她缺錢了,而是她想做點什么,填滿時間空隙。 等清掃完桌臺,墻上掛鐘已快指向11,簡肖算完今日最后一筆賬,和江野正要一道走,電話鈴突然響了。 他接起電話,低低嗯了兩句,隨即皺起眉,神色變得凝重。 他看了一眼江野?!班?,我馬上來?!?/br> 江野同他對視,簡肖掛了電話猶豫了一下,顧不上再多,簡單一句:“小展出事了?!?/br> 這是江野第一次來到展渡白的住處,她本以為展渡白住在學校宿舍,沒有想到他其實自己在外獨居。 老房子的樓道很b仄,屋子的門也破舊。江野和簡肖踏著夜色進屋時,小臥室里已經有人在了。 展渡白正坐在床上同床邊站著的男人講話,看見出現在門口的二人明顯一愣。 “姐……你怎么來了?!彼ь^時,江野看見了他顴骨上的青紫痕跡,在光底下有些嚴重得瘆人,她不自禁皺皺眉。 簡肖錯身而過,快步走去床邊男人身旁,俯身查看兩眼展渡白,握起他裹著紗布的左手:“這是怎么回事?!?/br> “有人玩黑?!贝策呎镜哪腥嘶卮?,他抬起頭和江野目光接觸一瞬便點點頭?!肮乓圾Q?!?/br> “老k找的瘋狗,在拳套里藏刀片。幸好當時小展是進攻方,他拿有問題的拳套和小展的拳頭碰上,也只傷到了他的手而已?!惫乓圾Q聲音低沉,他是地下拳場的老板,最討厭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小聰明。 江野看看展渡白不自在擱置簡肖手心里的那只手,紗布裹了幾圈,看不出傷在哪兒,而簡肖先她一步問出這個問題。 “傷到手不嚴重……那不還是傷著了嗎,他下手太重了?!焙喰た匆娏苏苟砂酌嫔夏菈K淤青,臉色很不好看?!皞值哪膬毫??!?/br> “……指骨連接的脛腱。醫生說具t得看恢復?!惫乓圾Q的臉色也有些復雜。江野算是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了,這傷說輕不輕,說重不重,恢復得好萬事大吉,恢復不好可能落下終身頑疾。 房間內一時死寂,展渡白柔弱開口打破沉默:“哥哥jiejie們……我還沒死,不用這樣默哀吧……” “老k會付出代價的?!惫乓圾Q沉聲打斷他,簡肖卻冷哼一聲:“每次都這么說,小展不還是一直在你的拳場受傷?” “拳手不受傷是不可能的?!惫乓圾Q臉色很難看,“就算有我在,渡白也必須遵守規則?!?/br> “簡哥,簡哥,這事兒是我不太小心,不關鳴叔的事兒?!闭苟砂卓此麄z快吵起來,趕忙在中打圓場,“我真的沒什么大事兒,也不怎么疼,肯定能恢復得很好?!?/br> “病人需要休息,你們快回去吧,都不早了?!彼麍桃獾刳s人走,倦態也不似假。三人也無法,古一鳴和簡肖叮囑他幾句便出了房間。 一直沒說話的江野在他倆走后去rou了rou展渡白的腦袋,他在江野面前立馬流露出絲絲狗狗式的委屈,看得江野心里一軟。 “明天給你帶蛋糕來吃?!?/br> 江野走出舊樓時,簡肖正在燈下抽煙。他是個脾氣很好的男人,將近三個月的時間里,江野沒有見過他急躁、生氣過,但此時此刻他咬著煙嘴的神情著實有些不好看。 “他還是個孩子,你們怎么能縱容他去當地下拳手?”江野冷冷道。剛剛在房間里,他們一人一嘴的斷斷續續對話讓她大致明白了事情。她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簡肖聽說展渡白被不良少年圍毆時會驚訝,但她不明白明明簡肖和古一鳴都是成熟的成年人,為什么不幫幫幾乎已是孤苦伶仃的展渡白。 簡肖沒說話,遞給江野煙盒,她不耐煩擺擺手拒絕了。 良久,簡肖擲下煙蒂,鞋尖一碾,橘火滅在臟兮兮的水泥地上。 “江野?!彼f。 “你只是一個旁觀者,碰巧來到這座城市的過客?!?/br> “不要妄想改變什么?!彼D過頭,在秋天的涼風里面無表情和江野對視。 “更不要妄想拯救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