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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翳脫了深咖色的大衣,抖了抖雪花,隨手掛在門后的掛衣架上,換了拖鞋便迫不及待地大步走向客廳沙發上坐著的一團身影。 冬日里屋外黑得早,不過七點的光景,窗戶玻璃便漆黑得宛若撒了一團墨,屋里的白燈黃燈融在一起,抵消了慘白與昏黃,恰到好處地呈現出一派溫馨的光景。 長發松松地束在腦后,臉側滑落了幾縷青絲,發梢柔柔地點著下頜,錯落地在臉頰上投下清淡的陰影,她唇角抿著笑,指著手里的書輕聲跟坐在旁邊的人說了句什么,眉眼繾綣,光影閃動,溫柔地讓人移不開眼。 看著她笑,左翳的唇角也不經地松動了,她這才發現溫向暖旁邊坐著小智。 小智正對著門,一抬眼便瞅見了自家主人,連忙站了起來微微鞠了一躬,而后退到一邊了。 “看了什么?這么開心?!?/br> 左翳淡淡地看了一眼小智,便十分自然地單膝跪在溫向暖腳邊,手搭在溫向暖的膝蓋上,輕輕地摩挲著,掃了一眼溫向暖腿上攤開搭著的色彩鮮艷的畫本。 胖胖的小熊伸著手掌指著什么。 “嗯...”溫向暖輕輕嗯了一聲,唇角的笑還在蔓延著,眼睛笑得彎彎的,月牙似的,特別好看,左翳不禁看得有些癡了。 “毛毛一定會喜歡這個故事的,和小智看這個故事的時候毛毛一直在輕輕地踢我?!闭f話間她將手搭在了圓鼓鼓的肚子上,連眼尾的紋路都帶著溫柔。 如此圣潔。 她們給這個孩子取了小名,叫毛毛,名字由來是每當溫向暖讀到小動物繪本的時候,肚子里的小寶寶都會特別開心,動靜鬧得也挺大,那些動物都是毛絨絨的,這孩子也便被它母親叫做了毛毛。 左翳隔著衣服吻了吻溫向暖的肚皮,濃密眼睫遮掩下的眼神有了些許落寞,隨著時間的流逝,溫向暖對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愈發喜愛,雖然這孩子身上流著一半她的血液,是她的親身骨rou,但此刻,左翳心底酸得厲害。 “啊...” 溫向暖輕輕叫了一聲,眉毛微微上揚,眼里的光又亮了些,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欣喜,“毛毛又在踢我啦?!?/br> 左翳將側臉貼在溫向暖的肚皮上,感受著從肚皮傳來的動靜,比前幾次更有力,帶著生機勃勃的旺盛生命力,她安靜地感受著,有那么個瞬間,她異常后悔自己的決定,她希望這個生命不曾出現過。 它還未出生便已經占據了她愛人的太多關注與愛護了,它是一個貪婪的掠食者,明目張膽地搶奪她最心愛的人兒。 如果,假如...... 其實,一切都還來得及,她還來得及阻止。 陰翳,在她的眼底慢慢聚攏了起來,越來越深沉,黑洞洞的,像是雪地上兩顆黑窟窿。 她握住了溫向暖的手,細細軟軟的手指乖巧地蜷在她的手心里,和她的主人一樣,不帶絲毫的攻擊性,另一只同樣軟的手輕柔地撫摸著她后頸的發。 “你今天比平?;貋淼猛砹艘恍?.....” 頭頂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帶著繾綣的小埋怨,嘟嘟囔囔的,后邊停頓了幾秒,才傳來欲言又止的聲音,聲音壓得很輕,帶著一點難言的羞澀,“我和毛毛都想你啦......” 左翳的食指像被火舔過了一般,快速地彈了彈,而后悄然地落回了原地,她閉上了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只不過徒然填了幾條細細的紅血絲。 她跪蹲在地上,仰著臉投去如水般的目光,絲絲繞繞的情意糾纏在一起,狹長陰翳的眸子像是剛融化的雪水,匯成一條潺潺的小溪。 伸長了手,捻了捻溫向暖抿直的唇線,握著的手不曾分開,她就這這個姿勢緩緩站立,坐在沙發上將溫向暖摟在了懷里。 軟綿綿暖呼呼的,像是擁住了一團暖云, 小腿蹭著小腿,手臂纏著手臂,相互交換著彼此的體溫。 “抱歉,暖暖,以后如果不能及時回家我會打電話回來的?!?/br> 左翳像是一個重度癮君子一般,鼻尖貼著溫向暖散發馨香的溫熱脖頸,深深地吸氣,讓那些熟悉而好聞的味道在胸腔里發酵,如夢似幻,如癡如醉,她閉著眼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一日的疲勞全在這溫暖的馨香中消弭殆盡。 左翳身上沾了雪的冷冽,溫向暖縮在左翳懷里,頭微微偏著,手指勾了她胸前一小塊衣料,細細地嗅著,毛衣不僅沾上了她的體溫,連帶著還染上了她的氣息。 被熟悉的味道包裹住,很安心,裸露的臉、頸肌膚蹭了蹭左翳柔軟的毛衣,溫向暖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換了一個更舒適的角度。 肚子里的小朋友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平靜,沒有再踢著小腿,劃著小手地鬧mama了。 “也好?!?/br> 聲音飄飄渺渺的,風一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吃過晚飯了嗎?”左翳用食指劃著溫向暖的手心,一圈一圈地繞著,仿佛在玩一個永遠不會厭倦的游戲。 說著便把目光投向了廚房,有人端著餐具進進出出,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下巴輕輕抵在溫向暖泛著一圈柔和光澤的發旋上。 “嗯...” 溫向暖幾乎是從鼻腔里哼出了一個”嗯”字,雙眼皮仿佛在打架,沉得厲害,眼前的物件看得恍恍惚惚的。 “再陪我吃點?” 聽出了她的睡意,左翳也放輕了聲音,并及時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剛走過來想要開口的用人。 新來的小姑娘被嚇得趕忙低下了頭,一臉慘白地簌簌立在一旁。 左翳只是淡淡地收回了視線。 “不要,想睡了......” 含含糊糊的,舌尖卷著濃重的睡意。 本不是犯困的時間,肚子里的毛毛累著她的寶貝了。 “好”,左翳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看著對方鴉羽似的睫毛,沉沉地垂落一片小扇形陰影,臉頰豐了一些,顯出了點幼態,可肚子卻鼓鼓的,是個小婦人的模樣,稚氣與成熟的微妙組合,融合得不帶一點突兀。 當客廳鐘表上的分針劃過了60度的弧線,懷里的寶貝呼吸悠長均勻,左翳才輕抱起溫向暖走向臥室。 只不過,床上放著一件她昨天換下來的毛衣,左翳心生疑惑,給溫向暖蓋好被子,傾身親吻她的額頭后,離開臥室時手里攥著那件毛衣。 她叫來了小智,問道,“毛衣怎么放在床上了?” 小智手指虛指著二樓的主臥,而后又指了指左翳手里的毛衣,眨了眨眼說道,“我下午進去的時候,看到夫人正抱著您的衣服午睡呢,大概...” 小姑娘有些臉熱,磕磕絆絆地說道,“大概,上邊沾了您,您的氣味,讓夫人感到安心吧?!?/br> 攥著衣物的手背青筋鼓起,山巒一般在薄薄的肌膚下蜿蜒,她怔愣地盯著眼前的空洞的墻壁,從后邊看,肩膀時不時微微聳動,緊抿著唇部才能遏制顫抖,眸光閃爍,那是光線在濕潤眼眶的折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