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 第297節
清理積淤,打撈河沙,重新加固堤壩,這些工程量雖然比不上新修的工程量大,但是也需要每年花費人力物力維護。 在王朝初年,往往官府衙門的執行力比較強,相對也清廉高效,人力成本也沒這么高,日常的維護還是能做到的。 但是隨著王朝進入中后期,維修的人力資本變大,貪腐也變的嚴重了。 比如清淤這件事,原本可能只需要二十個人在河邊干上一個月,就能完工,這事情在早期都沒什么問題,只需要輪到徭役的自然會去做。 但是等到了現在,百姓都不愿意去服徭役了。 大戶早就通過各種辦法,比如繳納免役錢,來逃避徭役的義務。 原本免役錢是富人交給官府,再由官府出錢招募窮人來當徭役,這政策原本是好的,甚至還能起到財富流通和調節的作用。 但是現在免役錢早就已經成了一個賦稅,成了富戶不愿意服徭役而交的特別稅。 官府拿到了這筆錢之后,也不可能拿著這個錢去雇傭百姓,而是將原本需要在富人身上招的徭役數量攤派到了窮人頭上。 結果就是有的地方抽丁服徭役,一年到頭都沒辦法回家。 家里沒有壯丁種地,土地就會荒蕪,莊稼就會收成不足,更多的人都會想辦法逃避徭役。 就算是招募了足夠的人去服徭役了,往往也不會去做修河這種事情。 修河清淤,又看不到任何的成果,屬于吃力不討好,而且可能官員在任一輩子都得不到好處的事情。 原因很簡單,清淤只是為了河水暴漲的時候不會泛濫,但是為官的任期之內也不一定會遇到河水暴漲的情況??? 就算是遇到了情況,也不一定是清淤沒做的問題???畢竟決堤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 大部分的官員,更愿意征發勞役去修路,去修城墻,去修建府縣的衙門,或者干脆將這些民役當做自己的奴仆,讓他們給自己打白工。 而大自然可不會和人講什么政治,河床的淤泥堆積的越來越多,那么水位就越來越高,清理難度就越來越大,原本只是普通的暴雨,就會造成決堤。 后面的官員接手的爛攤子,也同樣不愿意給前任擦屁股,這些問題只能一代一代的積累下來。 其實不僅僅是水利工程,一個縣中的棘手事情哪件不是如此呢? 棘手的訴訟官司先壓一壓,說不定哪天本縣就要調任走了。 反正相信后人的智慧,相信就完事了。 海瑞已經算是做的不錯了,他拿來了淳安縣的水文圖,蘇澤很快找到了幾個重點地段,然后拉著海瑞到一個人少的地方說道: “這位馬府君,怕是不會善罷甘休?!?/br> 海瑞皺著眉頭,也清楚蘇澤說的沒錯,只聽到蘇澤說道: “最怕的就是他毀堤淹田,干脆用天災逼迫百姓改稻為桑?!?/br> 這下子連海瑞都驚了,他看向蘇澤,蘇澤卻說道: “恩師,我覺得應該讓淳安以抗倭的名義組織團練,一方面用來搶險加固河堤,另一方面也防止有小人鬧出人禍來?!?/br> 海瑞點點頭,對著蘇澤說道:“練兵和水利,都是汝霖你擅長的,我委任伱在淳安縣辦團練?!?/br> 蘇澤又說道:“剛剛那個帶頭對抗府衙的齊大我要了?!?/br> “沒問題!” 不得不說海瑞這樣的清官,在民眾中是很有威望的。 他提出要各村出人,組建團練的時候,淳安百姓紛紛響應。 蘇澤很快就湊到了八十人的隊伍,連夜蘇澤就帶著這些人巡視淳安縣的河流,搶險加固薄弱的堤壩。 杭州知府馬寧遠返回了杭州府,心中是越想越氣,這時候一個師爺對馬寧遠說道: “府尊大人,光靠著勸說百姓改稻為桑是不行了啊?!?/br> 這個師爺姓邵,是著名的紹興師爺,馬寧遠靠著他壓制府衙胥吏,對他頗為倚仗。 對著邵師爺,馬寧遠嘆氣說道:“可是胡部堂不支持我,浙江衛所兵和新軍我都調集不動,靠著衙役也沒辦法強行推動改稻為桑啊?!?/br> 邵師爺低聲說道:“靠著胡部堂不行,靠著兵丁也不行,靠著老天爺呢?” 馬寧遠突然驚醒,死死的盯著邵師爺。 這位邵師爺說道:“若是河流決堤,淹沒了田地,那百姓就是不改也要改了?!?/br> 馬寧遠足足愣了半天,這才說出了“毀堤淹田”這四個字。 邵師爺連忙捂住嘴說道:“此乃天災,府尊大人可說不得!” 馬寧遠徹底猶豫了。 他一個舉人,能做到杭州知府已經是高任了,但是他卻還有向上的心思。 只是再往上走,就不是胡宗憲能夠幫忙的了,而且胡宗憲對于改稻為桑頗為抵觸,根本就不配合。 胡宗憲已經是浙直總督,兵部侍郎,朝廷的重臣了,他當然可以甩臉子不支持。 但是馬寧遠不行。 他不過是杭州知府,資歷不深,出身又只是舉人,受到進士官員的排擠,他手下除了海瑞之外,剩余的都是進士知縣,他們對馬寧遠都不假顏色,所以杭州府的改稻為桑也推行不順利。 馬寧遠要更進一步,自然要依靠嚴黨更核心的人了。 馬寧遠憋了半天說道:“百姓愚鈍,鼠目寸光,就知道在一畝三分田上種糧食,不能體會朝廷改稻為桑的好處?!?/br> “我等這些朝廷的牧者,就要給他們做選擇,給他們指方向,等到都種上了桑樹,他們就知道朝廷改稻為桑的好處了!” 馬寧遠看向邵師爺說道:“你可有嘴緊的人手?!?/br> 邵師爺立刻說道:“屬下有幾個鄉黨,做事可靠,嘴巴也緊?!?/br> 馬寧遠此時也不含糊,他對邵師爺說道:“去府衙庫房,支取點銀子出來,先給他們發一半,事成之后再發另外一半?!?/br> 馬寧遠又說道:“不可以府衙的名義出面?!?/br> 邵師爺立刻說道:“明白明白!” 看起來嚴絲合縫的官僚機器,運行起來的咔哧聲卻老舊的如同一個破爛,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往往都會悖逆上位者的最初幻想。 雖然拿著錢,邵師爺找到那些鄉黨,一貫膽大的混混們,卻面對白花花的銀子猶豫了。 原因自然也是很簡單,毀堤淹田,這可是殺頭的買賣。 銀子自然是好的,可是有銀子也要有命花。 “邵師爺,這要是府臺大人的命令,要我們毀堤淹田自然沒話說!但是空口白字的,若是事情敗露,我們再多的腦袋也不夠砍的?!?/br> 邵師爺一下子急了說道:“怎么可能敗露,再說了,這是馬知府明明白白交代的事情!這都是從府衙庫房取出來的銀子,真的出事還能推鍋到你們頭上不成?” 眾人還是那副樣子,領頭的說道: “還得有信物才行?!?/br> “你我都是鄉黨,難道還是不信我?” 為首的說道:“我們是鄉黨,和知府老爺可不是,再說就算是鄉黨也未必可靠?!?/br> 邵師爺已經在馬寧遠那邊打了包票,他說道: “那要如何?” “要留下什么字據來,沒有衙門的公印,也要有知府老爺的私章?!?/br> 邵師爺想了想,倒是覺得這個要求也不過分,反正馬寧遠的私人印章他也能動用。 他壓根也沒想到毀堤淹田這個計劃會失敗,于是說道:“這樣,先發三成銀子,給你們字據,等到事成之后,拿著字條換剩下的銀子,然后你們就返回紹興老家,如何?” 這下子眾破皮無賴這才喜笑顏開的說道:“一言為定!” 邵師爺又說道:“明晚出動,重點是淳安縣!” “明白明白!” 昨天蘇澤忙了一夜,總算是加固了幾個河堤,但是今天的雨水依然沒停,蘇澤回了淳安縣簡單梳洗了一下,又準備帶著團練出發。 就在這個時候,蘇澤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技能又跳動了一下。 【發現陸二,反監視技能 5,lv5,240/1000】 蘇澤立刻讓方愛竹上前,將陸二爺“請”了過來。 “好巧啊,陸二爺?!?/br> 陸二早就已經懷疑蘇澤是不是發現自己錦衣衛坐探的身份了,好幾次蘇澤都將他揪出來。 不過監視蘇澤久了,陸二倒是也對蘇澤有了感情。 在做人做事上,蘇澤都可以說得上是真君子了。 從他不藏私的將各種賺錢秘方刊印成書,到為了江南抗倭cao勞,如今又來浙江幫著百姓,陸二是錦衣衛,但是也是敬佩蘇澤這樣的人的。 而另外一件事,也讓陸二更消極怠工起來。 陸炳暴斃,錦衣衛內部展開了一場血腥的爭權奪利。 陸炳這個人,雖然是錦衣衛,但是做人做事都有底線,對于朝廷忠心的人還是維護的。 但是隨著皇帝越來越年老,猜忌心越來越重,陸炳這種維護外臣的表現,在皇帝看來就是勾結外臣。 錦衣衛內部開始了血腥的清洗,陸炳這個派系的錦衣衛全部都被清洗出局。 陸二反而因為遠在南京,接的又是秘密任務,本來就沒有幾個人知道,如今他反而遠離了血腥的屠宰場。 陸二在錦衣衛中的接頭上線都在政治斗爭中出局了,此時他已經開始感激陸炳,難道是世叔已經料到了?所以才安排自己出京? 陸二早就聽說陸炳之死頗有蹊蹺,如今更是不敢細想。 細思極恐??! 如今陸二還跟蹤蘇澤,只不過是職業本能,難不成還真的就在戶部街賣豬rou啊。 “好巧啊,陸二爺?!?/br> 陸二尷尬的說道:“我有個親戚在淳安,邀請我來這里坐坐,沒想到還能遇到蘇相公?!?/br> 蘇澤微微一笑說道:“那我們還真的是有緣啊,陸二爺,有件事想要拜托你?!?/br> 陸二愣了一下,蘇澤自顧自的說道:“恩師讓我巡視淳安河堤,我擔心有‘倭寇’毀堤破壞,陸二爺能不能帶著點人手,幫著照看一下河堤?!?/br> 陸二愣了一下,本來想要拒絕,心道這淳安哪里來的倭寇? 但是看到蘇澤的眼神,他點頭說道:“陸某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