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 第191節
噴太監是大明朝文官的政治正確,他們當著太監的面自然不敢噴,但是背地里不噴就會被人看不起。 蘇澤和陶太監公開往來,自然是被讀書人看不起的,張思敬更是直接表露出對蘇澤的厭惡。 “此子沽名釣譽,竟然還敢點評先賢文章。那個縣學教諭海瑞也是可笑,竟然敢為先賢作注!” “這師徒二人如今還結交權jian,真是丟了我們讀書人的臉!” 張思敬又罵起了他最恨的方望海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前任延平知府方望海!他在童子試中舞弊,讓蘇澤中秀才,又招攬他為婿!真是國之大jian!” 說道這里,在場的讀書人更酸了。 方知府的女兒在南平城內名聲頗佳,當然方大小姐不曾拋頭露面,但是城內命婦還是見過她的。 如此佳人竟然和蘇澤這樣的窮小子定親,那些沒有婚配的讀書人自然是牙都咬碎了。 黃時行也曾經立下誓言,不考上舉人不婚配,他也曾經聽過方若蘭的芳名,心中對蘇澤更恨了。 張思敬繼續說道:“我也曾經向汪督學寫過信,請他重新考評蘇澤的功名,只可惜汪督學公事繁忙沒來延平府?!?/br> 張思敬自然不會噴汪道昆,汪道昆是翰林官,比他們科道官更清貴,這一次主持一省鄉試,回京說不定就能飛黃騰達。 張思敬繼續說道:“你們且盯著這蘇澤,要是他真的為虎作倀,協助豎jian敗壞福建錢法,本官一定請科道好友上書彈劾!” 眾人紛紛稱頌張大人的清正剛直,張思敬在這些讀書人的吹捧中,也更是膨脹,逐漸口無遮攔起來。 “儲君是什么?儲君乃是一國之本!國本虛懸至今未定,若是陛下有什么不測,豈不是國家大政都落入婦人和權jian之手?” 說到了這個話題,眾人的臉色都白了。 這是他們一群生員可以聽的嘛? 這可是掉腦袋的話啊。 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說張思敬咒罵君上? 眾人當然知道張思敬是因為“妄議國本”才被貶謫到延平府的,請求立儲自然也是清流的立場,清流早就圍繞在裕王身邊形成了一個政治集團,張思敬的投機上書,也是為了向裕王投一張投名狀。 這等高層的斗爭,自然不是黃時行這些秀才能摻和的了。 一陣涼風吹過來,張思敬醒了幾分酒,他也知道自己失言,轉移話題說道: “你們回去后,和家里說多收銅錢?!?/br> 眾人立刻明白了張思敬的意思,他們也都是大家族的子弟,也是聽家里人說過嘉靖六年鑄錢的事情的。 朝廷要疏通錢法,無外乎強行鑄大錢。 官府鑄了大錢,肯定會強行要求民間使用大錢,這時候用收來的銅錢改鑄大錢,跟著官府后面強行用錢換銀,是穩賠不賺的買賣。 對于他們這些大家族來說,搞一個錢范在家里私鑄銅錢根本不會什么難事,有的家族在三十年前就做過這樣的事情。 經過張思敬提醒,眾人立刻會意。 黃時行偷偷在張思敬耳邊說道:“恩師,家中的錢范和煉爐都準備好了,您上次給我的五百兩銀子,學生定當好生運作?!?/br> 張思敬微微點頭,這五百兩銀子是他從推官衙門中挪用的銀子,只等從這次鑄錢的大業中賺到一筆。 清流,也是要銀子的嘛。 若是沒錢走動,怎么才能從這延平府推官這極邊雜職復起呢。 張思敬摸著胡子,擾亂錢法的反正是陶太監這樣的權jian,和清流的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 第192章 將鑄新錢 大明朝已經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公文傳遞體系,通過急遞鋪系統鋪設全國。 對于各地上奏的緊急公文,急遞鋪各有不同的送達期限,類似于如今快遞的平信和急件。 大明朝復雜的公文體系,各層級官員是不能隨便寫公文的。 寫給皇帝和上級衙門的公文各自都有不同的格式,而寫給皇帝的公文更是嚴格分類。 簡單的分,在外的大臣給皇帝的上書分“奏本”、“題本”、“揭帖”。 這些公文的格式各不一樣,而傳遞方法也不一樣。 奏本是最正式的公文格式,要求最嚴格,奏本也不需要送到通政司,可以直接從會極門由司禮監送到皇帝的御案上。 不過從景泰年開始,奏本基本上不太用了,大部分公文都改走題本和密揭。 題本則是大臣最常用的公文,題本會送通政司,由通政司抄錄,一份送給內閣,一份送六科言官。內閣的題本都會簽上內閣輔臣的建議,是為票擬,再送給皇帝批紅。 題本有內閣會簽,有六科審訂,有皇帝批紅,是大明朝最正式的上奏公文格式。 朝廷重臣、地方大員如果有大事要奏,基本上都會用題本。 最后就是密揭了,密揭是和皇帝親近的大臣,或者外派的宦官武官才能上的奏疏,密揭比奏本的格式更自由,也不用送通政司和內閣,更不要抄送六科,可以和皇帝直接對話。 陶公公的上奏,自然是走的密揭的通道。 不過在上密揭的時候,陶公公也給自己的后臺,大太監李芳寫了一份副本,也寄給李芳三枚新錢,這是為了確保自己的密揭能被皇帝看到。 理論上密揭只能皇帝來看,但是嘉靖皇帝潛心修道,不可能和繼位初期那樣勤于政事,每一份奏疏都看了。 如今朝臣的題本,嘉靖皇帝一般都委托司禮監的太監查看,由掌印太監批紅用印,再發回內閣執行,只有朝廷大事他才會親自過問。 大部分的密揭也都是司禮監看后批紅,只有內閣輔臣,還有皇帝親近信任大臣的密揭,皇帝才會親自看。 通過緊急軍情通道傳遞的密揭,從福建快馬加鞭送到京師之后,直接從會極門送到司禮監。 如今整個司禮監掌印太監是黃錦,下有四名秉筆太監,也就是負責奏章批紅的太監,李芳也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之一。 陶公公自然也有向李芳傳遞消息的快速通道,李芳已經提前知道了密揭了內容。 很清楚嘉靖心思的李芳,在見到了陶太監送上來的新錢之后,立刻就知道這是天大的功勞! 李芳可太了解這位萬壽帝君皇帝的心思了! 三仙幣上的海上仙島栩栩如生,且不說陶太監的“夢中得授錢法”說辭是不是真的,和海外仙島沾上邊,那就討得皇帝歡心了。 要知道秦始皇派遣徐福求不死藥,去的就是海外的三仙島,對于求修道長生的嘉靖皇帝來說,三仙島自然是大大的吉兆。 李芳讀過書,他深知錢法之重,如果每一枚銅錢都鑄得和陶公公進獻的這么好,鑄幣的代價也和他說的這么低,那這一次福建鑄幣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而這位帝君皇帝,對待能幫他搞錢的人,都是不吝嗇于賞賜的。 自己這個保薦人,也能從中分潤到好處。 李芳不動聲色,從自己的干兒子手中接過陶公公的密揭,迅速看完之后迅速揣進兜里,然后對掌印太監黃錦說道:“大珰,內臣要面圣?!?/br> 在場的秉筆太監都抬起頭,黃錦也看著李芳。 黃錦點點頭說道:“去吧?!?/br> 李芳匆匆走出司禮監,在黃錦身邊的秉筆太監陳洪露出毒蛇一樣的眼神。 司禮監并沒有固定的辦公場所,一般皇帝在哪里辦公,司禮監就在側廂設監。 如今這位皇帝居住在西苑玉熙宮,司禮監就在西苑邊上。 眾太監都各懷心思,李芳單獨面圣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宮內太監的榮辱都在這位萬壽帝君一人身上,所有人都不愿意宮內的權利結構發生變化。 黃錦嘆息一聲,他是皇帝的潛邸舊人,如今宮里和外朝的局勢微妙,他也有了求退的想法。 之所以同意李芳一個人單獨面圣,也是黃錦有交接班的想法。 只不過這位皇爺恩威難測,不知道李芳能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突然,西苑中響起了連珠一樣的銅罄聲,黃錦放下手里的筆走出司禮監,只聽到銅罄聲果然是從玉熙宮那邊傳來的。 熟悉嘉靖的太監都知道,這位帝君近些年來更加玄虛莫測,但是他心情起伏的時候就會狂敲打銅罄,算一算正是剛剛李芳進去單獨面圣的之后不久。 秉筆太監陳洪低著頭,他和李芳一向不對付,如今黃錦已經露出退意,司禮監的事情也管的少了,陳洪和李芳都在爭奪掌印太監的職位。 如今李芳出了風頭,最不高興的自然就是陳洪了。 陳洪低著頭,不表露出自己的神色,心中卻對李芳和黃錦的關系更加懷疑,這兩個家伙是不是有了什么秘密交接協定?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讓那位一直靜修玄功的皇帝這么激動? 不過作為消息靈通的秉筆太監,陳洪第二天就知道了原因。 福建鑄幣督辦太監進獻新幣,得到了皇帝的認可,皇帝命令李芳將陶太監的鑄幣法和新幣送到戶部,戶部對于新錢也稱是,認為新錢質量上乘,可在福建先鑄以觀后效,若是福建能通行則可以推廣到全國。 皇帝立刻下詔,命令陶太監督辦新錢,并且允許他調用整個福建的礦監、鐵廠和工匠,務必要疏通福建錢法。 不僅僅是宮內震驚,宮外更加震驚。 正常的國策,都要經過內閣票擬,送交科道審訂,然后司禮監票擬發往六部執行。 這套程序自然是為了用級別低的言官制約內閣,體現了洪武爺“以小制大”的優良傳統。 這次皇帝“伙同”戶部就下令鑄造新幣,內閣卻不吭一聲,這讓言官們非常憤怒,這等于是皇帝繞過了科道直接下旨辦事,而且還是鑄造新錢這種大事! 科道言官開始引經據典,從先秦以來的錢法說到了本朝的錢法,紛紛抵制皇帝要鑄的新錢。 這些言官們很快發現,這次皇帝鑄造新錢的態度非常的堅決,將幾個帶頭上書的給事中和御史貶出了朝堂,他們很快發現風向不對了。 高地防御塔血太厚,沖不動! 既然皇帝沖不動,那科道就只能沖嚴閣老了。 科道言官調轉方向,開始彈劾嚴閣老不能勸諫君上,讓皇帝派遣太監出去鑄幣擾亂錢法。 躺槍的嚴閣老也傻了,人在內閣坐,鍋從天上來。 不過嚴閣老可不是紙糊的,他迅速組織人手反擊,又利用自己吏部尚書的權利,迅速調整了幾個關鍵職位,將這一次言官沖塔給打了回去。 陶太監也不知道,自己一封請鑄新錢的密揭,竟然引起了朝堂這么大的爭斗。 不過他這個太監就算是知道了,也只會笑著看這些大臣狗咬狗吧。 千里之外的福建自然還沒有感受到朝堂的風波,陶太監只是焦急的等待宮里的回信。 而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朝廷要廢宋錢的消謠言在福建上下傳開了。 大明朝的錢法經常反復,許多老人都聽說過朝廷廢錢的傳說。 而且福建本身用的就是宋錢,加上陶太監這個宮內的督辦鑄幣太監來福建的消息傳開,更引起了福建民間的恐慌。 家里有存銅錢的人家,紛紛想辦法將銅錢換成更加保值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