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 第74節
蘇澤實在是不理解,你們延平府的讀書人圈子都這么小嗎? 只是破了個題,就全城讀書人都認識了? 黃時行看蘇澤衣衫上的補丁,知道他定是沒背景的窮書生,心中不免有了些鄙視。 不過他裝的很好,拉著蘇澤說道:“蘇兄就不要藏拙了,要是真的能破了此題,也算是解了我數月的困惑?!?/br> 南平縣的生員開始起哄,府學生和書院學子則輕蔑的發出噓聲。 他們雖然知道蘇澤破了白縣令的題目,但只認為蘇澤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或者說蘇澤以前見過這個題目。 畢竟蘇澤是個連秀才功名都沒有的窮酸讀書人,要是真的這么厲害怎么不考上秀才? 甚至有人喊出:“南平縣學真的無人了,竟然讓沒有功名的窮酸來破題?!?/br> “我出四十兩銀子,請他快點出去,別污了黃公子的雅事!” 黃時行都聽到耳朵里,但是卻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南平縣學人少,府學和書院學子的聲音壓過了支持蘇澤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蘇澤微微一笑,他直接走到木頭柱子前,將懸掛在柱子上的銀元寶解下來。 蘇澤個頭高,速度又快,這些讀書人都沒反應過來。 等到蘇澤將銀元寶收進了袖子里,對著黃時行道:“黃兄,多謝你的銀子?!?/br> 黃時行溫文爾雅的外殼有些繃不住了,他壓下慍怒說道:“還請蘇兄破題?!?/br> 蘇澤朗聲說道:“圣人立言之先,法天象也?!?/br> 第097章 大明文壇(求月票??!) “好!”南平縣學一名秀才大聲喝彩,緊接著眾人也開始喝彩。 這個圈是論語各段的隔頁符號,一般都在“子曰”之前。 “圣人立言之先,法天象也?!?/br> 破題的關鍵就是這個圈的位置上,圈在“子曰”之前,也就是“圣人立言之先”。 圈代表天圓地方,也就是天地萬象,破題從圣人為“法天象”立言為切入口,確實是非常的巧妙。 黃時行也愣住了,蘇澤這個破題比他想的答案還要巧妙,立意也更加的高遠。 延平府學的生員和延平書院的學子都臉色難看,這些日子經常欺辱縣學生員,卻沒想到這次被蘇澤這個秀才都不是的讀書人出了風頭。 特別是黃時行身邊的幾個跟班,他們想要指出蘇澤破題中的問題,可偏偏這破題天衣無縫,找不到任何問題來。 黃時行憋了半天,又損失了四十兩銀子,堪稱全場最慘。 不過演戲到了這個地方,也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他還要裝作高興的拉著蘇澤說道: “多謝蘇兄為我解惑!” 可是再一張嘴,實在是憋不出更多的恭維話來,只好訕訕的說道:“書院先生要開講了,就此別過” 說完這些,黃時行帶著跟班離開,南平縣學的生員紛紛發出歡呼聲,終于揚眉吐氣了! 【當眾破題,科舉經驗 20,lv4,50/400】 看著手里的四十兩官銀,蘇澤不由的感慨,這位黃同學,好人??! 是和于二公子并列的刷經驗爆寶箱的上等工具人啊! 蘇澤破題的消息,很快傳到了三位師長耳朵里。 海瑞滿意的點頭,以蘇澤的才學通過縣試不難,也有希望中個舉人,能培養出這樣的學生,海瑞心中充滿了自豪。 府學的鐘教授是個老學究,一向注重面子,聽說風頭被蘇澤這個不是生員的編外人員出了,心情更是不好,又增加了不少課程,還宣布要三日一小考十日一大考,搞得府學生們叫苦不迭。 而延平書院的山長陳默群知道了之后,更是大發雷霆的訓斥黃時行沉迷于這種怪題難題,不是科舉正道,命令黃時行閉門思過。 不過蘇澤兩次破難題,還是在南平縣的讀書人圈子中傳開了。 剛剛從知府衙門下衙的方知府,在后宅擺下了家宴,這次他宴請的是暫住在南平縣驛站的歸京官員。 這位是方知府的同榜進士,也就是方知府的同年。 明人尤其重視同年的情誼,每次登科之后都要出版《同年錄》,記錄同年的身份籍貫和聯系方式,這份同學錄也是所有新科進士進入官場的第一份重要人脈資源。 方知府已經四十多歲了,膝下一子一女,但是他這位同年才三十歲。 不過既然是同榜登科,那就算是六十歲的老進士和二十歲的少進士都是同年。 不過這位孔進士朝中有人,他和方知府都是嘉靖二十九年的同進士出身,兩人初任官也都是知縣,三年都轉知府任上,但是這位孔知府知府才做了一年,就調任京官了,榮升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了。 雖然僉都御史和知府品級一樣,但是御史是清流官,又是京官,比方知府這個延平府知府可要清貴太多了。 而方知府還不知道要在這知府任上蹉跎多久。 未來的孔御史是從廣州府任上升遷的,回京途中正好路過南平縣,自然要和同年敘舊。 按照朝廷規定,官員回京赴任都是要住驛站的,所以這是一場私宴,席上的只有方知府和孔御史。 既然是同年進士酒宴,自然要先聊到同年了。 方知府首先問道:“梁公實是在順德養病吧?他身體如何了?” 孔御史搖了搖頭說道:“不太好,走之前我還去拜望了,每年天寒都要臥床幾個月,今年過了三月才能下床的?!?/br> 兩人同時嘆息了一聲。 梁公實也是兩人同年的進士,名叫梁有譽,科甲第次要比兩人都高,初授官就是京官刑部主事,比方孔二人的起點都高了不少。 當時刑部有李攀龍,王世貞在部任官,他們都是此時知名的詩人,梁有譽和他們結社論詩,時人稱之為刑部詩社,名噪京師。 不過李攀龍,王世貞都對嚴嵩當權不滿,經常寫詩抨擊時局,因此被打擊報復。 而梁公實在京師看慣了朝廷上層黨爭,加上自己身體不好,就辭官回了順德老家養病。 既然是同年,當時在知府任上的孔知府就經常去探望,聽說了同年身體不好,方知府也喝了一口悶酒。 “朝中黨爭愈烈,敬美兄返回京師可要謹言慎行啊?!?/br> 孔御史的表字敬美,他們是同年好友,自然是互相稱呼表字。 “這個我曉得,其實這個時候進京,還不如繼續留任知府,可是家里人等不得啊?!?/br> 孔御史嘆息一聲,他和方知府都還算是官場的新人,心中還是有些抱負的。 其實大部分官員入仕之初,也總是想要餞行圣人之言的。 像是鄢懋卿這樣當官就為了純撈錢的,或者漢之酷吏那樣的純粹殺人魔的,歷史上也是比較罕見的。 大體上都是在被上級、同僚、豪強們、胥吏們教育了之后,然后才開始擺爛撈錢。 孔御史這種家世不錯的官員,往往才開始做官的時候都是要政績不要錢的,有家族的提攜他們很快就能升上去,只不過到時候腐化了就不是貪這點小錢了。 兩人又說到了朝政之上,孔御史剛剛路過福州府,向方知府說了福州府的情況。 “福州府城門排了長龍,向鄢懋卿上供的都要取號排隊!如今福建倭亂猖獗,朝廷竟然讓這等小人肆意妄為!” 孔御史一錘桌子:“如今軍心渙散,海疆不寧!都是鄢懋卿之過也!” “整個福州府竟然上下官員都沒人敢彈劾鄢懋卿!嚴黨之禍流毒甚矣!” 方知府心中冷笑,自己這位同年當年就喜歡唱著些調子,他調任都察院御史,怎么不說回京取彈劾鄢懋卿的? 反嚴嵩如今是大明朝的政治正確了,對于方孔這樣的因為種種原因不愿意投靠嚴嵩的,在私下里罵上兩句嚴嵩都是非常正常的。 反正大明朝的問題,不罵嚴嵩這個首輔,難道要罵皇帝嗎? 總之都是嚴嵩首輔當的不好,身為首輔不好好勸諫皇帝,那不是你嚴嵩的問題嗎? 不過罵鄢懋卿罵嚴嵩確實也沒錯,方知府端著酒杯說道:“敬美兄,等到了京師可不比地方,你可以不能再這樣說了?!?/br> 對于孔方二人這樣的官員來說,實在是朝廷大局中微不足道的小棋子罷了,罵嚴嵩這種事情也只是表明不肯同流合污的態度,你也要嚴嵩肯和伱同流合污啊。 孔御史也只是嘴炮了一番,真的讓他做御史彈劾嚴嵩,他自然也是不敢的。 若是嚴嵩要招攬他,說不定這位孔御史就加入嚴黨了。 說到底,其實所謂的嚴黨不過是一個利益分肥的集團,只要加入這個集團就能吃好處,嚴黨沒有什么目標綱領,而反嚴黨同樣也沒有什么目標綱領。 甚至所謂的反嚴黨勢力,都是嘉靖皇帝自己培養出來的,用內閣次輔來制衡內閣首輔,這是嘉靖皇帝的一貫手法,當年嚴嵩是內閣次輔的時候,內閣首輔是夏言,也是嚴嵩誣告搞死的夏言。 而夏言做首輔之前是張璁,每一任嘉靖皇帝的內閣中,都有一個反對首輔的次輔。 嘉靖皇帝這一套異論相攪,玩的是爐火純青了! 對于朝廷大局,孔方二人也只能看看,以他們的資歷和級別,想要參與還是太早了。 不再討論時局,作為讀書人自然就只能討論文學了。 方知府站起來身,從酒席邊上的書架上拿下一本書,遞給孔御史道:“敬美兄,這是我新搜集的書?!?/br> “楊升庵的文集!” 方知府得意洋洋的說道:“這是我那妻弟寄過來的,里面可都是楊升庵的新作!” 孔御史直接拿起桌上的燭臺,就著燈光讀起來。 “楊升庵流于滇黔,還能做出如此華麗壯綺之文,真文宗也!” 楊升庵就是楊慎,嘉靖皇帝繼位后的頭號政敵楊廷和之子。 大禮議之后,楊慎就被流放云南永昌衛,至今已經過去三十年了。 嘉靖皇帝從來都不是一個大度的君主,如今他已經牢牢把持朝政,依然不愿意赦免楊慎,在位期間幾次大赦都特意不赦免楊慎。 不過楊慎到了永昌衛之后,創作頻率反而高了起來,他的文章天下聞名,總有人將他的文章編成文集刊印,每次出版都會迅速搶光。 楊慎是如今大明文學界的頂流,下一個文學界頂流王世貞如今還在刑部做官,影響力還遠不如楊慎。 “這份文集是我抄錄的,就送給敬美兄了!” 孔御史如獲至寶,又生怕方知府反悔,將文集直接塞進了衣領中。 緊接著孔御史又說道:“不對啊,伯先兄的字什么時候這么好看了?” 方知府被同年解了短處,裝作惱羞成怒的說道:“這是我女兒抄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