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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看他越覺得他長得像顧棲儒,見他臉上還未完全消去的傷痕,摸了摸他的頭。 “好孩子,下次別再欺負人了,否則我還會揍你的?!?/br> 顧行之長這么大,第一次被叫做娘的人摸頭,感覺十分新奇。 他看向面前這個自己總想親近的人,眼睛澄澈,黑白分明。 “娘是想讓我做君子嗎?” “沒錯,我是想讓你成為一名君子,受人愛戴?!笨粗蛔杂X露出孺慕意味的眼睛,她溫聲說道。 以往只有爹在身邊,自是唯他話是從,可如今這個讓他一見便想親近的娘與爹說了相反的話,他猶豫了起來。 “可是爹說,君子受縛過多,不良于行?!?/br> 這確實像是顧棲儒會說的話,簡直與以前無二。 顧家身為簪纓世家,最為出名的還屬其下子弟個個芝蘭玉樹。 就說顧棲儒過世的父親,爺爺,都足以稱是雅人深致,驚才風逸,個個是表里如一的君子。 到顧棲儒這輩,表面上也還成,顧棲儒這名一聽就像個君子,光站在那霞姿月韻的就怪讓人信服的了。 給誰都想不到這廝干壞事一流,手段一套一套的,非得把人扒層皮才甘休。 桑晚非當時真實身份差點被偷渡者發現,被追捕過程中就趁機躲到了一座府里,誰知就恰好是顧府。 她隨便跳了窗找間屋子躲了下,誰又知就那么巧,碰到顧棲儒正在洗澡。 明明她什么都沒看見,他當時也說得好好的,說什么他并不在意,姑娘不必介懷之類的。 結果第二天就查了她的身份,一直惦記著給自己下絆子。 要不是后來無意間發現了,還真以為那陣格外倒霉呢。 虧她當時還覺得顧家兒郎確實堪稱君子二字,頗為欣賞。 無意了解到真相后,簡直恨不得自戳雙目,真是瞎了眼了。 后來,她問他,是怎么在君子窩里出了個異類的。 顧棲儒當時正是少年郎的模樣,身著竹色寬袍,正在低眼作畫。 聽此一問,頓了手下的筆,聲音溫澈說著不符合這番光風霽月形象的話:“若是君子,便不會糾纏上你,若不糾纏上你,如何得到你?!?/br> 他雅致地放下繪筆,輕移開鎮紙,目光注在紙上,大觀新作成的墨色山水圖,再次開口:“這般看,君子有何好?” 桑晚非回神看向顧行之,緩聲說道:“在這世間,無論走什么路,總會有所束縛的?!?/br> …… “娘,你不回府嗎?” 她見顧行之眼眸濕潤地望著自己,嘆了口氣。 “你爹還在怪罪于我,我如何敢往他眼前湊?” “我見過爹撫摸你的畫像,就鎖在書房里?!?/br> “爹應是想你的,娘?!?/br> 顧行之是想要她回去的,父親向來不喜將愛宣之于口,母親又看不到他那不流于表面的深愛,也只能靠兒子來推她一把了。 桑晚非就這么跟著自家兒子回了家。 顧府沒有大變化,但終也是十六年的風刮雨淋日曬了,這座府邸給人的感覺總歸還是古厚了些。 “夫人……?” 一個年約五十的老年男子見到她睜大了眼睛,仿佛眼花了一般。 “莫總管,好久不見?!?/br> 莫魏有點恍惚,夫人笑起來跟他打招呼的樣子一點也沒變,仿若昨日重現,十六年也只是一場夢一般。 畢竟物是人非了,印象中莫總管還是正值壯年,看起來精神抖擻的,現在已有好幾綹白發摻在發中了。 “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莫魏的眼眶濕潤了,聲音都在顫抖。 老爺總算熬到頭了! 莫魏無數次看到書房夜半燈點,無數次夜寒露重,他都默默在門外陪著老爺,怕老爺何時撐不住了,自己能夠及時發現。 桑晚非也是紅了眼眶,故人老矣,年歲總是那般容易讓人唏噓。 當年剛認識莫總管的時候,他還不是莫總管,只是顧棲儒的一個仆從。 她差點被偷渡者發現身份后,就投入了六皇子穆九嗣的旗下,與顧棲儒也算是共事關系了。 但顧棲儒是誰啊,管你什么身份,冒犯到了他就得給你顏色瞧瞧。 忠心莫魏多懂自己主子呀,一個勁地給她臉色看,一個勁地針對她,那樣子,簡直生龍活虎,她當時甚至一度想撅了他的頭骨。 也就后來,發現自家主子動心了后,才對她又瘋狂討好了起來。 再后來,顧棲儒成了顧府老爺,莫魏成了莫總管,她也成了顧府夫人,莫魏更是掏心掏肺把她也當成了主子。 “莫總管,我爹呢?” 顧行之問道。 “老爺他一回府就呆在了書房,到現在還沒出來呢?!?/br> 莫魏雖是回答行之的問話,但確是雙眼難掩期待地看向桑晚非的。 顧行之秒懂莫總管的意思,也一臉期待,“娘……” “那……我去看看?” 雖然有點怕被顧棲儒刺,但頂著兩個人期待的眼神,實在說不出什么拒絕的話。 對她來說還是很熟悉的路,根本不需要人帶。 到了書房門口,緊閉的門里面是一片寂靜。 桑晚非深呼吸了下,平復一下緊張的心情,上前敲了敲門。 “何事?”里面傳來顧棲儒淡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