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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眠嘆氣:“醫生根本不夠,北京城內本來就沒幾家議員,盧嵇還是把軍醫派過來都不夠,受傷的人太多了。老先生傷在哪里了……” 宋良閣看著前頭有些軍醫正在打開車后門,把幾個重傷者用簡易擔架往上抬,他正要往前而去,江水眠卻拽住了他的袖子:“宋良閣,不用過去了……爹!我說——老先生已經……” 宋良閣不信,江水眠冷靜道:“你把他放下來吧。我剛剛摸過脖子了?!?/br> 他講那位老先生放在路邊,不遠處有支起來的油燈,那老先生褲腿已經濕透,臉色青灰的倚著江水眠,不動了。他伸手探了一下鼻息,早已死去多時。 宋良閣怔怔:“剛剛他還跟我說話呢……” 江水眠道:“老先生叫什么名字?” 宋良閣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只是沖出來的時候,他在我斜前方,打傷了兩名士兵,我看得出來,那幾下死招不怎么在比武中常用,是八卦掌?!?/br> 江水眠長吁一口氣:“軍隊在那邊清出了一片空地,來放尸體,我們送他過去吧。若是門人徒弟想要找他,會去那里找的?!?/br> 宋良閣點點頭,走出去還沒幾步,就看著幾個衣衫都被抓破,眉毛都被火燎過的年輕人四處在找人,他們遠遠瞧見了江水眠他們,連忙沖了過來:“師公!” 宋良閣愣了一下,讓開身子來,幾個年輕人跪在旁邊,一時竟不敢伸出手去,探一探老先生的鼻息。江水眠只能做這個壞人:“老先生已經故去了。對不住,他傷的實在太重了?!?/br> 個子最高的那個二話不說把老先生背起來,跟他的個頭相比,那個削瘦的老者輕的仿佛只剩一把骨頭。幾個年輕人眼里含淚,嘴上卻擠出笑來,向他們二人拱手:“謝過您兩位?!?/br> 他們深深一鞠躬,轉身要走,宋良閣忽然問道:“老先生叫什么?” 那年輕人回過神來,一本正經道:“尊師姓李名浩煙。三代不過十個人的北京小門派,您未必聽說過?!?/br> 宋良閣一拱手:“八卦掌李浩煙。我記住了,若日后有機會,我會上門祭拜?!?/br> 幾個年輕人又一作揖,轉身走了,走出去一段距離,才像是忍不住似的,爆發一陣哭聲。 江水眠拽著他的手,道:“欒老和太師公呢?他們還留在里面么?” 宋良閣:“嗯,可能是,我們去找他們吧?!?/br> 江水眠有些緊張:“要不我一個人去吧,你歇一歇?!?/br> 宋良閣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沒事兒,我這年頭見生死還少了么?我都看淡了。走吧,我們一起去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今天終于準點了?。?!甚至還提前了?。?!寶寶最棒! ☆、第138章 天邊微微泛起一點灰藍色,除了那些躺在擔架上的人以外,站著的人都沒有功夫去看天色。他們在忙著救助傷者,尋找親人,搜查叛軍。 在藍野與馮繼山鎮壓叛軍后,不斷開始有人涌入博覽會的場地,想要在場館內或其他出口外尋找自己的親人。大火平息后的萬國博覽會徹底斷電,大家只能憑借凌晨的一點微弱的天光在尋找?;▔涂盏剡吷系教幎际巧啦恢娜?,鞋子外衣帽子落得滿地都是,爆炸和大火后坍塌的各國展館外,有人用手扒著瓦礫找人找東西。 論誰看了這幅景象,也猜不出幾個小時前萬國博覽會的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這場遠東之地最大的盛典,就要以這樣的慘狀收場。江水眠拎著油燈,翻開花壇周圍幾個面朝下的人,都不是欒老和太師公。從外頭涌進來尋找親人的人越來越多,一些人鞋被踩掉了,隨便在地上撿兩只大小不一的布鞋,趿著鞋子繼續找人。 拿著蠟燭油燈的人越來愈多,一片黑暗的萬國博覽會里,漸漸蜿蜒起一道道星光般的人流。剛剛是漫天的紅色火光中大家瘋狂的往外奔走,如今卻是深藍的微光下,眾人秉燭,緩慢悲傷卻也堅決的走回博覽會的廢墟之中。 只要發現了有活著的人,大家都會守著人喊起來。有的幸存者還能夠答話,來尋找自家親人的陌生人會四處傳話,喊出幸存者的名字,幫他尋找家人。 若是昏迷過去的人,就會有人背起來,四處詢問。 江水眠沒有找到他們之前,就先聽到有人喊道:“李存異,有誰認識的?走不動了,正坐在廣場北邊的花壇上!誰是李存異的家人?” 宋良閣聽到這傳過來的喊話,連忙朝花壇那邊跑去。 遠遠的就看到李存異坐在花壇邊沿,另有一人倚著花壇坐在地上,似乎是實在是坐不住了,倚在了李存異唯一一條腿上,靜靜的坐著。 雖然跛腳但仍然比江水眠快上半步的宋良閣陡然停下腳步來,江水眠跑到他身邊,也才看清。 李存異一只手捂著臉,一只手摩挲著擺在膝頭的鐵杖,那細鐵杖已然彎折,不成樣子。 而欒老坐在地上,神情安逸的閉眼,倚著他師父的膝蓋,胸口一大團血污,他白天穿的那件白色棉麻的褂子已經不成樣子,被穿透了好幾個槍眼,各個都在胸口。 宋良閣無言,默默走近。 江水眠輕聲道:“太師公,你們沒事吧……” 李存異身子一抖,放下手來,抬頭看向他們。他的白胡子都被火燎過,臉上不太干凈,頭上一層冷汗,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你們呢,沒受傷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