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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老放下了話筒,所有人也沒多說什么,各自檢查兵器,或者是和自家師父低聲商議,兩兩三三的轉身,隨著那些逃走的民眾去了。 宋良閣沒有走動。李存異腿腳不便,不能行走太遠,欒老又早已病重,全靠意志撐著。欒老有一位徒弟還在身邊扶著他。宋良閣也沒說話,眼神現在是在詢問。 李存異揮了揮手:“小宋,還有小欒的這個徒弟,你們也去吧,我們兩個老弱病殘,互相攙扶著,慢一點,自有辦法。就是真的有那么多兵要來屠殺萬國博覽會,那我們倆也能找個角落躲一會兒?!?/br> 宋良閣猶豫了一下,李存異笑:“我看玩笑,別真拿我倆當老弱病殘了。你們走吧,我們爺倆用不著你們這幫小子?!?/br> 宋良閣這才緩緩點了點頭,他手里拎著那把長唐刀,幾個一直想有機會跟宋良閣切磋的南方武人正對他招手,邀請他一同向外走。 場內越來越空了,李存異對欒老伸了一下胳膊:“走吧,你不扶著我?因為自己病了就不打算孝順我了?” 欒老笑著伸手過來,卻像是李存異在他胳膊底下撐了一把,扶著他走。 李存異一只手撐著鐵拐,一只手撐著他,倆人扶持著,略顯艱難的走下主席臺。李存異忽然道:“你知道,中華武士會是我組建的。后來交到你手里的。我也知道后來中華武士會在你手里,在夏恒手里變成了什么。在會館里,甚至爭練習場都變成了勾心斗角的事情?!?/br> 欒老呼吸粗重,他走的已經略顯痛苦了,還在斷斷續續的接話道:“是,我有時候看著他們的嘴臉和說的話,看到武行外頭貼的三個月速成班的招貼,我總覺得自己做的太錯。但又當我看到那么多孩子知道武術喜歡武術,那么多人關心賽武大會也來看賽武大會,我又總覺得自己沒做錯?!?/br> 李存異仰頭,體育場上空的天,四周泛著橘紅色的火光,他嘆道:“對錯且不評判,但唯有今日,唯有剛剛,那些拿著刀的人,終于配得上‘中華武士’四個字了。武術,也終于像國術了?!?/br> 李存異一邊托著自己病重的徒弟,一邊穿過草坪,鏗鏘道:“還記得么,十一年前的五月份,我跟你,還有張策、老尚好多人,我們一起在鼓樓外的一家羊湯店里,起草了《中華武士會公啟》,后來你托人連續幾天登在天津的《大公報上》。那時候正是民國成立的元年,我印象深刻,滿大街還都是剪辮子的人?!?/br> 欒老記得,他慢步在草坪上,輕聲道:“今同仁創設此會,募集擊技名手,廣設傳習所,以求普及……” “期我國民自茲以往,變文弱之風而成堅強之習,以負我民國前途之重任!” 作者有話要說: 唉。 ☆、第134章 王軒宣走下樓梯,朝石園門口走去。門口的下人們正緊張的朝外張望,她穿過門廊下樓梯到花園外。石園鐵門外,有不少軍人站在外頭,可以看到門外的大街上停了許多軍車,他們也并不主動闖進來,也不跟石園的人打招呼,只是在外頭站著。 石園也有自家護衛,但人數自然不可能跟外頭的軍隊相比,王軒宣皺了皺眉,主動朝門口走去。其他幾位太太和徐家男人在洋樓里不肯出來,就冷眼看著王軒宣走到鐵門處。 王軒宣看著石園正門處,有一男子穿著高階軍裝,她心里有不詳的預感,嘴上卻裝傻道:“諸位是哪里的駐軍?是有軍官在么?怎么到了石園附近來?倒是把石園的護衛嚇了一跳?!?/br> 那軍官正來回踱步,看見了王軒宣,卻好像并不認識她,道:“我們是奉徐老之命來保護石園的?!?/br> 王軒宣看他們在門口卻不進來,知道他們并不想闖進來,或者沒有到闖進來的時候,她命身邊的下人打開鐵門,站在門口道:“怎么會,難道是北京發生了什么事情?” 軍官不肯說:“我們也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罷了?!?/br> 王軒宣不信,她跟徐金昆通過電話還沒多久,若是有這件事,徐金昆肯定會在電話中跟她提及。只是她不知道,剛剛跟她通過電話沒有多久的徐金昆如今已經不是總統了。 王軒宣試探道:“那您不如進來坐坐。倒是,我沒有見過你,是從保定來的么?” 那軍官不太會撒謊,只略微一點頭,不承認也不否認。 王軒宣心中生疑,望著外頭荷槍實彈的那么多士兵,總覺得如果出事,石園怕是都要完。她問不出話來,只讓下人去給外頭送些茶水,人匆匆趕回洋樓內。她往總統府再打電話,可盧嵇在控制場面后割斷了總統府的電話線,防止有人往保定打電話求助,她已經打不通電話了。 總統府的電話居然還能斷線,這讓王軒宣心頭也有些惶恐。 外頭這些人怕根本不是保定的,若是,必定會提前說明身份,告知她是保定哪一軍的。她想來想去,愈發不安起來。 其他幾個徐家的男人也著急慌忙的過來要打電話,打給直隸警察署或者天津周邊駐軍司令部,然而有好幾位都沒有接電話,或者有了接電話之后說一會兒就過來看看情況——但王軒宣直覺認為,他們不會來了。 他們要是會來,怎么又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幫軍隊進入天津? 她還沒考慮著是否有辦法聯系到盧嵇時,宅內已經亂了起來??偨y府打不通電話,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危險要來,他們已經各自溜回自己的房間開始收拾東西,甚至有人開始下樓去找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