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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嵇:“我懂了,你是要我做內應啊。你希望我能逼徐金昆交出總統玉璽,然后讓徐金昆親自致電退位。這樣,保定的部隊就不會打進來了?!?/br> 馮繼山:“不動一兵一卒。和平政變?!?/br> 盧嵇嗤笑:“謀劃的真好,恰逢萬國博覽會期間,你不想驚動外國來賓,也不想讓全國各地來到北京看博覽會的人陷入戰事。等到你接手的時候,你就可以繼續以前政府的流程,讓一切事情不受影響?!?/br> 馮繼山顯得很認真:“我不覺得你這樣有什么好笑。這種想法再正常不過了,我信基督,縱然我也是個軍人,但我見不得平民流血,也見不得妻離子散。我知道你想說我什么,派系斗爭的時候我比誰都毒,陣營轉換的時候我比誰都不要臉,可那是斗,大家扯進政界就不是平民百姓,就要做好被人暗算而死的準備?!?/br> 馮繼山說著,竟也激動了起來:“再說了,我不干凈,誰又干凈——周梓玉干凈么?他看似廉潔正直,富于韜略,但屠殺罷工工人的二七慘案不就是他干下的么?!四十多個手無寸鐵的工人!徐金昆更別說了,賄選這件事兒就算個屎盆子,可他當年捕風捉影的文字獄,妄圖捕殺過多少斥責過他的文人墨客,王森然若不是靠李大釗與林語堂的庇護早死了;王錫疆要不是有鄧中夏幫忙也早就入獄了!” 盧嵇在他的激動對面,顯得很冷靜,道:“是,在這潭爛泥之中,又有誰干凈?!?/br> 馮繼山幾乎要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是,你干凈!你自從不帶兵之后,倒是最干凈的那個??赡愕母蓛舯澈?,就是不肯承擔,就像你今日拒絕我,不過是為了自己忠心于徐金昆之名,到時候北京城的百姓死傷過半,人們只會罵我,不會怪你——更不知道你曾有過選擇,讓他們不必傷亡!” 江水眠氣得要咬人了,她一腳猛地踹向了桌子,那剛剛被扶起來的小桌又被踹翻了,桌沿一下子磕在馮繼山的膝蓋上,他痛的一屁股跌回了沙發里,震驚的看向江水眠。 江水眠恨得咬牙切齒:“他不肯承擔!你他媽就敢承擔了,馮繼山,他們不干凈,你也是最臟的!火車大劫案敢說不是你的事兒?幾十個洋人人質和一百多個中國人質!山上死傷幾千人的大廝殺,不都是因為你!還有在臨城下毒!還有讓老秘書被車撞死!我草你媽,你臉上的血污還沒擦干凈呢,手上的刀還沒放下呢,就敢在這兒逼逼起——他們也不干凈這種話來!” 下一秒,盧嵇沒有拽住江水眠,她沖過去,一圈就打在了馮繼山的眼眶上,生生打出了魯智深給鄭屠臉上開醬油鋪的氣勢,就在馮繼山的護衛驚得就要動手的時候,盧嵇眼疾手快得把江水眠拽回來,跟過年家長拽自家熊孩子似的,逼得對方開不了口:“哎,你這丫頭怎么不懂事兒呢?!?/br> 江水眠罵臟話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馮繼山一臉發懵的坐在沙發里,捂著眼眶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幾乎覺得自己半張臉都要被她一拳錘爛了,卻不敢說什么——他讓一個女人、一個半大丫頭打了,總不能讓身邊的護衛還手吧。 江水眠還不解氣:“已經不是第一回了!他要什么沒什么,沒兵沒權,連個實質的位置都不要,還一個個搞得都該讓他承擔責任似的!你自己帶這么多兵,攛掇這么大的事兒,這一場東西南北的大戰,不都他媽也因為你攛掇么!” 盧嵇連忙抱住拳打腳踢又要上去揍人的江水眠,道:“安靜點。不許說臟話!” 盧嵇也只是□□臉罷了,心里暗叫一聲爽。 不過就算馮繼山不攛掇,各方也未必不會聯合,只是可能這場仗明年才會打,只是徐金昆可能不會輸,只是可能打的更慘烈,誰都說不準。而對馮繼山而言,在直系,他永遠都是老三,周梓玉又與他關系很差,他根本就沒有上升空間,這次倒戈也只是為了權力而已。 盧嵇抱住江水眠,道:“我家這個就是脾氣大,看著文文靜靜的,一句話說不好就炸。在家都沒少因為口角對我動手,太不懂事,我又管不了。也請馮將軍海涵?!?/br> 馮繼山捂著臉噎個半死。江水眠這話一說,盧嵇也不反駁,就是相當于借她之嘴,把心底最氣惱的話說了。馮繼山以為這就是盧嵇的拒絕,卻沒想到盧嵇又道:“之后又如何,就算你把握了京津,你又能怎么辦?” 馮繼山平白挨了一下,還發作不得,簡直委屈的要死,為了說動盧嵇,卻不得不把話接下去:“我昨日已經致電逸仙先生。今村先生也在。如果我占下了京津,我就請孫先生北上,也避免南北爭端?!?/br> 盧嵇抬起眼,目光如炬:“你確定——這就是兩方政府合一了?!?/br> 馮繼山拿衣袖擦了擦眼眶:“我自己的勢力必然比不過徐金昆周梓玉,我是不可能常年守得住京津。你也知道,周梓玉不喜歡我,跟我和蘇聯聯系緊密也有關系。逸仙先生有意提出‘聯俄、聯共和扶助農工‘,我是全心支持的。而且張家父子跟日本方面一直處于共生關系,一面依靠一面抵制,我一是看不慣,二是奉系自身還分新舊派、分日本士官派和陸軍軍校派,我這個外人不可能融入進去,但孫先生的勢力下頭可謂是海納百川——” 盧嵇:“……你相信逸仙先生能統一中國?” 馮繼山道:“從利益角度上講,孫先生手底下,我容易能混的更好。從大義角度上講,我越是接受了新思想之后就越明白,曹、周這樣的人,都是舊時代的人了,他們可能忠君有略,可能有統一四海八荒之心,說不定還懂得王道——但他們就是不懂得時代已經變了。這個社會已經有些矛盾不可調和了。不簡單是哪家軍閥實力強的問題。更何況,盧煥初,我知道你兄長積極投身于當年的革命,也是逸仙先生和今村先生的身邊人,你應該更能理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