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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藍野的部隊到達洋樓前的空地上,還剩下不知道多少田忠的兵沒有擠進去,倉皇的轉身開槍—— 洋樓里更是如血染一般,孫堯一直惦記著等這票大的干成之后, 把樓里的走廊全換成紅地毯。這會兒倒是不用換了,一汪仿佛永不褪色的紅浸透了地板,疊在地上的尸體早已分不清是敵是友,有的田忠部下還在往上擠往上打,有的就已經開始找一樓二樓的房間,偷東西、往床下躲,亦或是直接癱坐在角落想要放棄。 藍野的兵打街巷戰役的經驗也并不豐富,但攻進一樓也并不是什么難事。白墻早被打成了蜂窩,墻皮剝落,門窗散架,樓瞬間就被拆成了一個架子。江水眠急也沒有用,洋樓里已經成了夾漢堡,盧嵇他們被逼到頂樓,一小撮田忠部下還在二樓三樓瘋狂開槍掃射,活著的土匪不剩幾個,藍野的兵架著桌子當盾牌,從樓梯往上攻打。 藍野站在樓下,街巷已經被人清理的差不多,他望了一眼憂心忡忡的江水眠,道:“你別擔心,五爺比這更大的陣仗都見過了,我們當年踩冰渡河打仗,夜里去打人家的炮廠的時候,比這危險多了?!?/br> 江水眠挑眉斜看了藍野一眼,抱臂道:“死了就死了。我已經盡力做事了。大不了回頭改嫁?!?/br> 藍野聳肩,看來這六姨太還挺嘴硬的。剛剛為了逼他上山救人,什么招都想出來了,這會兒到了最后關頭,卻說不在乎了。 但他還是要說的:“這年頭,有時候活不活,真的看命。老天爺覺得要用他盧煥初,就絕不會讓他死,就是多少暗殺多少事故他都逃的過去。但若是老天爺覺得這人使命完成了,走到這兒就得了,哪怕就是下個樓梯,都能摔死。別覺得我說話難聽,但我覺得,華北還需要他盧煥初?!?/br> 洋樓中還在傳來槍聲,幾乎每響一下,江水眠肩膀都在微微顫抖,但她仍然轉過頭來,聲音和剛剛把刀摁在他脖子上時一樣冷靜:“嗯,這我信。有很多人,都還需要他活著。要是老天爺真想讓他死,不如十年前就讓他死在上海?!币彩〉囊睦镫y受。 過了一會兒,槍聲戛然而止,藍野和江水眠一同抬起頭來,這洋樓里的電閘都被拉了,一個個本來鑲著彩色玻璃的窗戶已經成了無數黑色的洞,灌著風,也不見人影。 盧嵇從天臺上緩緩走下來,除了藍野的兵以外,站著的已經不到十幾人。盧嵇身上的西裝也濺了不少血,臉上被碎玻璃劃了好幾個口子。從三樓撤到天臺,他看不慣包括孫堯在內的那幫土匪槍法不行亂噴子彈,做了殿后的那個人。宋良閣拎著刀跟在他身后,反而身上顯得干干凈凈。 跟在后頭的孫堯哪里像是獲救的樣子,走樓梯下來兩側全是官家的兵,腳底下說不定還能踢到三四年前就跟著他的自家兄弟的尸體,他是哭不敢哭,怕不敢言,就恨不得挽著盧嵇的胳膊走,證明是哥倆好。 樓梯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到處倒得都是不成樣的尸體,盧嵇幾乎都不敢相信這是好幾個小時前他走過的浮雕把手、大理石瓷磚的地方。 等他有點恍如隔世的走下樓,走出了那門洞,就看見了除了軍裝齊整,臉上有土有血看起來比他還狼狽的藍野,以及抱臂狀似冷漠的站著,肩膀卻微微發抖的江水眠。 江水眠除了身上臟了一點,其他倒是好好的,盧嵇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氣,他特別想走過去抱著她腦袋使勁在她腦門上啵一口,特rou麻的喊一聲“大寶貝”,使勁搓兩下她小身子骨上僅有的二兩rou,謝謝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她。 可一是藍野和好幾個營的人在前,他還算要臉,不敢這么sao。 更重要的是,宋良閣拎著刀就站在他斜后方,這要是親一口,直接一把刀就穿心口了。 他只簡單的看了她一眼,確認沒受傷沒弄臟,故作淡定的將手里拎著的□□掛在肩上,大步走過去,剛想要感謝藍野,江水眠卻像是放棄忍耐了似的,忽然沖上來,撞進他懷里,兩只手攀在了他后背上。 盧嵇覺得真是他媽千言萬語都不如這一抱,撞得他魂都散了,心都亂了,恨不得毫無骨氣的腿軟掛在她身上,化成一只不要臉的白貂兒,鉆到她脖子上盤著。江水眠的那張破嘴,什么好話情話也不肯說,兩只手恨不得要在他后背上撓出十道血疤似的緊緊扣著他,腦袋埋在他襯衫領子里,半天吭了一聲:“混賬東西?!?/br> 盧嵇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罵我干嘛?” 江水眠埋頭,拿他衣服揉了兩下鼻子,不說話。 盧嵇:難不成打是親罵是愛?這丫頭就這么不會表達感情,非要這樣罵他才心里舒坦? 盧嵇剛抬手摸了摸她腦袋,想笑著開句玩笑,忽然感覺背后一涼,他僵硬的偏頭過去,宋良閣拎著刀,涼涼的望著他。盧嵇七手八腳的把江水眠從懷里薅出來,江水眠還不明所以,她眼睛有點紅,不太想見人,盧嵇強把她刨出來,她還怨憤的瞪了他一眼。 盧嵇哪敢說話,大手擰著她腦袋讓她偏頭往后頭看。 果不其然,江水眠望見了宋良閣,身子一僵,立馬站直了。她本來想老老實實叫一聲師父,又覺得自己剛剛都撲了盧嵇,怎么能不撲親爹呢。 宋良閣自打下了樓,瞧見的第一個就是江水眠,他心底松了一口氣,卻看著江水眠望見了盧嵇就瞧不見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