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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眠扁了扁嘴:“知道了?!?/br> 盧嵇想伸出手碰一碰她頭發,卻又縮了回來,若無其事的插回風衣口袋里,笑道:“行吧,雖然還有一會兒才開車,但站臺上冷。你們進去暖和一點,也好找座位?!?/br> 剛修養好的小武伸手幫宋良閣把行李拎到車上,江水眠也跟著上了車。車窗玻璃擦得不是很干凈,他們倆是訂了個小包廂,江水眠放下長箱,一抬頭就看到窗外,盧嵇兩手插在風衣兜里,站在那里,對她笑了笑。 出門的時候天還沒亮,這會兒終于出了太陽,玻璃棚頂的天津火車站被晨光映照的就像是一座玲瓏剔透的玻璃鳥籠,他背朝東,半開放的站臺上,正可瞧見橙色的大好晨光從他背后照過來,映亮他的輪廓。也映照的他今天早上因為走得急而沒打理的頭發毛茸茸的。 江水眠迅速低下頭去,盧嵇似乎不想讓她這么快轉開眼,他還想再多端詳他一會兒。盧嵇走到車窗邊來,他戴著手套的手敲了敲玻璃。江水眠抬起頭來,他卻什么也不說,就是對她笑了笑。 笑的眼里很溫柔,又有一點不言明的事情。 江水眠忽然想起這個不正經的家伙昨天夜里越說越正經的話來。 說實在的,他是有那么點恐慌的??傆X得江水眠一走真的就跟當年離開他似的,中間不知道要經過多少事情,回過頭來不知道各自要變成什么樣的人。 就算再小心翼翼的熟悉一遍彼此,他倒也不怕。 他卻怕少年人的毫不回頭,怕一錯過,他就要成端著酒杯感慨惋惜當年的那個人了。 江水眠心里一縮,她轉頭道:“我想起來還有話沒說?!?/br> 話音剛落,連忙擠開走廊上的人,狂奔下車。 宋良閣還沒來得及叫她,一會兒就從車窗里看見了她。 她站在站臺上,盧嵇也沒想到她會跑下來,朝她走過去。 江水眠忽然抓起了他的手,一把拽掉他手套,塞進他口袋里,兩只手抓著他寬大的手掌,放在了她腦袋上:“給你摸?!?/br> 盧嵇忽然覺得明明他之前也就是一想,明明或許執念沒那么深,或許想著真要是眠眠不喜歡他,也就是命里沒緣分。這會兒卻在一秒鐘眼里發酸,又在一秒之內破涕為笑。他把這一彎一折的心態都融進擴大的笑容里,伸出手去使勁兒揉亂了她的頭發。 江水眠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說出這種話:“我不會討厭你的?!?/br> 盧嵇笑的眼里竟然如此溫柔,他像是驚喜,又像是意料之中:“真的么?” 江水眠:“嗯?;仡^給我寫信啊?!?/br> 她這個冷心冷情模樣的小丫頭,往往都會在最要命的時刻,說出幾句情義曖昧淺淡的話語。面上聽起來好像每一個字出格,但若是聽者有心,往深里去想,仿佛又字字含著她不愿說的情緒似的。 她說著,兩只手捏著他的手,蕩來蕩去。 盧嵇笑:“好。就寫給你,別讓你師父瞧見?!?/br> 江水眠不做痕跡的應了一聲。她猶猶豫豫,又覺得這也沒什么的,對盧嵇揮了揮手:“你過來,我有個秘密告訴你?!?/br> 盧嵇想著難不成這丫頭打碎了家里什么名貴玩意兒塞在床底下了?他彎下腰去,她兩只胳膊一下子攀住他肩膀,呼吸一下子靠攏過來,在他臉頰上重重一親,松開了手。 盧嵇懵了一下,整個人保持著請舞伴跳舞似的半鞠躬姿勢沒起身,江水眠后退兩步,大笑:“再見啦?!彼坪踹@就心滿意足了,轉身蹦蹦跳跳就走。 直到火車門關上,盧嵇才猛地轉過頭去,望向了車窗。宋良閣沒好氣的跟他揮了揮手,江水眠卻不看他了,她低著頭似乎在研究小桌上的餐巾,火車很快就駛動了,一直到緩緩離開車站,她都在死摳著那塊餐巾,無論如何也不抬頭。 盧嵇忽然捂住了臉。 他覺得這句再見,就是再次相見的意思。 ** 1923年夏。 盧嵇馬不停蹄的趕回家里,魯媽迎上來,卻看著他外套都沒有脫,就問道:“眠眠呢?!” 魯媽連忙道:“在小飯廳聽廣播呢。發生了什么事,還讓老孫從你辦公室打電話過來囑咐的,說要讓人去接太太,讓她早點回來?!?/br> 盧嵇隨手脫下西裝外衣扔在沙發上,推開小飯廳的門。江水眠穿著條薄裙子,正倚在沙發上一邊看購物畫冊一邊聽廣播,眼皮子都沒抬:“什么事兒讓你慌成這樣,二里鋪的都快能聽見你的吆喝了。白天還好好的,這是晚上又要來跟我算什么賬???” 她反正覺得盧嵇翻舊賬能力也一流,他急赤白臉不大多都是因為想起以前被騙的那點屁事兒,又開始火急火燎的時隔幾年想證明自己么。 江水眠一副皇帝不急的樣子,盧嵇這個大內總管卻不能不急。 他湊上來:“你今天出去沒遇見什么去奇怪的人吧?” 江水眠放下報紙,翻了個白眼:“我今天去見欒老,肯定也遇見當年那幫人,還有個都是讓我打殘了推著輪椅來的,這算不算奇怪的混蛋?!?/br> 盧嵇搓了搓膝蓋:“我是說——有個人回來了?!?/br> 江水眠瞧他那一臉吞吞吐吐的模樣,抬起眼來,倒是有點興趣了:“喲喲喲,你哪個傳緋聞的前姨太太找上門來了?可以啊,我也來個姐妹認親——” 盧嵇:“江水眠!你說你整天說話陰陽怪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