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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眠夜里沒睡著, 總覺得是那些人想害他——他一個人去對付一幫子強盜, 簡直就像是□□打坦克一樣送人頭。 惴惴不安半天, 她干脆爬起來坐院子里,把自己的衣服給洗了。 宋良閣回來的時候, 天都快亮了。他就是衣服上有一點臟,其他看不出什么來, 他放下箱子, 攤手攤腳坐在藤椅里,本來就嗜睡,此刻困得眼都睜不開了。 他迷迷糊糊道:“你別洗了……等我起來。等我起來我洗?!?/br> 江水眠站在藤椅邊仔細瞧他, 想了想,拿了塊帕子沾了涼水遞給他:“行了吧,做飯洗衣,你哪個不是一塌糊涂。洗都洗不干凈。怎么去的這么久,很難辦?那些人還有槍?” 宋良閣接過帕子,忍不住勾唇,不舍得似的擦了一把臉把帕子捏在手里:“沒有。都是些逞兇的廢物。是路太遠了。咱們回頭養匹馬吧,真不行養驢也可以?!?/br> 江水眠以前出去玩到很晚的時候,宋良閣來接她,她見過他趕路——手里拎的燈籠的光,因為步子快,都遠遠的在蘇州老街上連成線。路上一線光,水里一線光,走的又穩又快。 他都走了這樣久,如此遠的地方鬧事,怪不得警察不愿意去。 他愿意去,大概也是為了他們倆能在蘇州城更好的落腳吧。 果不其然這事兒傳開了,也有些人來找他幫忙,走在老城的街上,也會有人跟他打招呼,有人裝作熱絡問她多大了。 不過,對于宋良閣來說,又當爹又當媽的日子卻過得很累,在外做事,在內照顧兩個人和一座大院子。他比她剛見到的時候更瘦了。 江水眠提出來請個媽子來。 有個媽子,做飯洗衣幫著做,也能打掃家里內外,去主街上買生活必需品。 江水眠要長個,衣服每過一個季度都要改,鞋磨損也快,要及時做鞋,沒有個老媽子實在日子沒法過下去。 請了幾個都話多、天天嘟嘟囔囔沒完沒了,還往肥棉褲里揣著米rou偷回家去。宋良閣嫌煩,最后換了個城西來的不會說話的婆子。人還不老,頭發全白了,聽說是子女和孫子孫女都是那年的荒災餓死的,她因為亂吃東西發高燒就啞了,大家都叫她白婆。 一個白婆,一個紅鬼,一個鬼娃娃,這家湊活的真是齊全了。 白婆是旗人,家里窮,不裹腳,走路快做事利索又手巧,除了因老家是無錫,做飯齁甜,其他都好…… 江水眠的廢柴生活倒也像模像樣的過著。 她倒也沒什么目標,唯一的想法就是看再長大些,怎么賺錢能買張船票去舊金山,也算是能躲過未來三十年。 事情卻在初冬發生一些微妙的轉變。 江水眠被打了。還差點被人打死。 周邊有對宋良閣態度轉變的,自然也有一口咬定他是惡鬼的。以至于家里孩子發了病,男人出門被狗咬了腿,甚至連自家丈夫出軌都恨不得能怪到宋良閣頭上來。 他懶得管,穿新衣吃酒rou,關上門自家日子過得舒坦的很。心里苦的窮逼們再怎么念念叨叨別人的事兒,還是要關起門來要因打油買鹽的事兒鬧得雞飛狗跳。 而另一邊,中學的女班的女孩兒們決定辦報紙結社,雖然江水眠還是個小豆丁,但學校的姑娘們老帶她玩,私下聚會便也拽了她來。一群女孩子們在姓于的女同學家里見面,抱著她給她梳著頭發,演王子公主求婚,演些過家家玩。 這群女孩子文化水平都不錯,英文也好,思想先進自然共同話題也多一些。 只是走了之后,姓于的女孩子生了重感冒。蘇州并不是小城,有好幾家衛生所和大醫院,可就這樣重感冒也是容易出人命的。她雖然沒出大事卻也一直病懨懨,又傳染了同學和家里下人,她家里帶她去大醫院治,當時小街上染了感冒的幾戶人家不舍得去大醫院,熬著熬著熬出了毛病,便把這罪名推給了江水眠—— 是鬼娃娃來了他們這兒,帶來的病。 真是人在家中癱,鍋從天上來。江水眠從多嘴的許媽那里聽來了些流言蜚語也沒在意,自從上個月聽說有個女的三十多歲生的第五胎還是女兒,就是因為江水眠從她身邊路過——她就覺得自己沒有什么鍋是背不起得了。 那姓于的女孩兒讀新式學校,還送過江水眠鋼筆,她自然不信這些,強撐著發病的身子給各家去解釋,但這時候已經沒人聽她的了。 她的奶奶,鄰家的媽子、老人越傳越兇,竟生出個歹毒的主意來。 她們聽說宋良閣的本事,不敢招惹,又不想自己惹上腥,就讓家里比江水眠大不了幾歲的男孩子們到她放學路上去堵她。將她打一頓,最好能裝進麻袋里扔河里溺死,到時候真怪罪下來,一幫孩子們又都不大,就可以說是跟她鬧著玩,麻袋套頭玩捉迷藏,后來她自己掉河里淹死了。 法不責眾,更不責娃娃是吧。 幾個老人又壞又狠,拿糖果、rou脯許諾給孩子們,說江水眠是小鬼附身,童子才能打得過,要他們往死里踢。男孩兒們成群結隊跟玩游戲似的去找江水眠了。 她放學后被比她大幾歲的男孩兒們圍住的時候,還只是抱著書袋一臉不耐煩。 她的不屑,氣勢上確實嚇得一幫男孩只圍著她不敢動手。 只是不知道誰先大膽動手推了她一把。江水眠本就比同齡人瘦小,拎著死重的書袋,一推就朝后倒去,坐在了地上。男孩兒們哈哈大笑,發現她如此弱不禁風,真的開始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