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可汪盈芝那邊反倒沉默兩秒,語氣微詫:“小魚,你不用還了……虞故崢沒有告訴過你?” “我前段時間見過虞故崢,他問過這件事,已經替你還掉了?!?/br> “他和您見過面嗎?”戚魚有點愣,她印象里除了很早之前有過一次俱樂部的聚會,汪盈芝和虞故崢之間根本沒有交集,“他是什么時候還給您的?” 汪盈芝報出一個大概日期,是上個月末的時候,戚魚反應過來,是在鄒黛騙她去會所那件事發生后的隔幾天。 那天并不是汪盈芝找的虞故崢,是他親自聯系她,談的就是替戚魚清償學費借款的事。 整個談話過程很快,沒有過多客套,坐立不安的反而是汪盈芝。她還沒忘記她在一年前對虞故崢說的那番話,暗示戚魚對他或許是一時喜歡,也勸他及時止損,恐怕在家業和感情之間只能顧上一方。 虞故崢當時對汪盈芝道,都要。 發展到如今,竟然真的如虞故崢所說,他都要了。 當天虞故崢離開前,汪盈芝忐忑致歉,說當初自己本著從小看戚魚長大的心情,是希望她遇到能好好陪伴一生的人才說出那番話。 她仍記得虞故崢平靜的一句坦言—— “我不是多有責任感的一個人。你的顧慮不算多余?!?/br> “過往我處理事情的唯一原則,不過是利益換利益。而這條原則對她不適用?!庇莨蕧槑缀鯊牟幌蛲馊硕嘟淮裁?,不知是不是看在汪盈芝由衷的面上,難得起興致,道,“在我這里,戚魚不會遵循任何原則?!?/br> 汪盈芝啞然良久。 “你應該不知道,去年在你出國前,我找虞故崢聊過……” 十分鐘后,戚魚結束通話,抿了抿唇。 她想起先前莊成說過的,虞故崢也找過戚明信,雖然不知道說了什么,但她大概也能猜到。 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做了這么多事。 虞故崢辦完手續,自酒店出來。 “虞故崢,”上車,戚魚轉過腦袋,思忖兩秒,“剛才我給汪阿姨打電話,她說你去找過她?!?/br> 虞故崢神色并不意外,問:“知道了?” “嗯?!逼蒴~解釋,“汪阿姨借我的那筆錢,我已經還掉一部分了,再過兩三年我就能還完?!?/br> “知道你自己能還?!庇莨蕧樲D眸過來,道,“既然都是欠人情,不如欠我的情?!?/br> 戚魚搖搖頭,陳述回:“可是你不會讓我還的?!?/br> “怎么知道我不會?”虞故崢問。 戚魚剛才說那句當然不是有恃無恐,她就是知道,虞故崢肯定不會讓她還。她瞅了會兒,見虞故崢倒是笑了。 “想還就還?!庇莨蕧樢浑p桃花眼看她,說不出的縱容惑人,平靜接,“不想還,也有別的辦法?!?/br> “……” 可能是戚魚這幾天都被折騰到晚睡的緣故,她總覺得虞故崢這句話,別有深意。 車里安靜片刻,戚魚突然小聲吭出一句:“謝謝?!?/br> 自從很久前虞故崢對戚魚說過不用對他道謝后,她就沒有當著他的面說過這兩個字。 虞故崢看了她一眼,問:“是打算謝我?” “不是?!逼蒴~搖頭,杏眼彎成半月,表情格外靈動,糯道,“我不告訴你?!?/br> 不是因為虞故崢幫她還錢的事。 是謝謝當初的自己,這么喜歡的那個人是他。這么多年,也一直沒有放棄。 才一遍又一遍地了解到,她當初的喜歡有多值得。 . 一上午的車程,橫穿整座海島,臨近中午,終于到達目的地,同樣是一座海港城市。 斯里蘭卡被無邊無垠的印度洋環繞,而其中的這座城市,則是最好的觀鯨地點。 戚魚在車上補過覺,并不用多休息。他們的午飯照常在當地酒店解決,短暫休憩過后,就直接坐車去了海港。 這次并不是私人海港,這一片附近都熙熙攘攘擠著來觀鯨的游客。戚魚跟著虞故崢一下車,就被在港口處拉客的當地人熱情跟上,這里海岸邊來去的小漁船與渡輪隨處可見,熱鬧成一片。 虞故崢一早包過船,他們不需要排隊出海。 戚魚上的是一艘中型游艇,除了她和游艇上的工作人員外,僅有虞故崢,再無別人。等駛離內海,出了外海,岸邊的喧鬧聲逐漸消弭,連海面上其他的觀鯨船也稀稀落落。 海風很大,裹著淡淡的腥咸味。 “冷不冷?”虞故崢問。 戚魚正趴在欄桿上,聞言偏過腦袋,搖搖頭:“不冷……沒有上一次冷?!彼焓謸荛_一點臉側被海風吹凌亂的長發,杏眸明亮,“之前我們去澳洲的時候那邊是冬天,那一次就很冷?!?/br> 游艇上還跟著一個當地年輕小哥,看著十七八歲的模樣,不知道是向導還是常出海的船員,一路都在為兩人侃侃介紹。 小哥說英語的口音很重,但一點不影響他的熱情。 戚魚聽他熟稔介紹這片海域,聽了會兒,轉頭去看。 此刻虞故崢不在甲板上,她遠遠見他似乎是在駕駛艙內,在聽副手聊些什么。 忽然遠遠傳來一道空靈長嘯,小哥揚聲喊:“blue whale?。ㄋ{鯨)” 戚魚心里怦然一動,循著看去。 遠方,海天交匯處。 一望無垠的深海海面,有巨鯨擺尾擊水,白色海浪頓時擊起數米。與上次戚魚在澳洲看到的黑背座頭鯨不一樣,遠處這只背部呈比海水顏色淺一些的青灰色,更要龐大得多。 海與天相銜,場面蔚然得像僅容得下一頭藍鯨。 這頭被贊譽為世界上最大的動物就在戚魚眼前,它的龐然鯨身湮沒在深藍海下,長嘯如箜篌。 不論看多少次,還是覺得很壯觀。 旁邊小哥還在介紹:“藍鯨比較害羞,它們不會像別的鯨魚那樣親近漁船,我擔心它很快游走,現在你最好抓緊時間拍照……” 話音落下沒多久,戚魚感覺游艇行駛的速度明顯降了,等到駛出數十米的距離后,緩緩在海面上駐留。 停下了。 游艇一停,似乎連海上的風浪都小了不少。 一時間,戚魚甚至覺得鯨嘯聲都輕了,輕到能聽到自身后傳來的不疾不徐腳步聲,以及男人那道熟悉嗓音—— “戚魚?!?/br> 戚魚心跳驟然快了一拍,回過頭。 虞故崢就在離她不到三五步的面前,眸光不偏不倚,沉靜落在她臉上。 戚魚茫然了下,一時沒應答,只定定地瞅著人。 他不知什么時候換上了西裝。 面前男人身形頎長而挺拔,一身黑色西裝革履,戚魚的目光頓頓下挪,看過他的雪白襯衫袖口,從露出些微的那串褐木沉香手串,再看到他手里扣著的那個純黑色絲絨小盒。 遠處海平面白色海鷗翻飛,鯨起潮落,海風吹亂她的長發。 像是某種預兆。戚魚心跳快得根本不受控,一瞬不瞬地看虞故崢扣開小盒。 里面嵌著一枚極為漂亮的鉆戒,在午后海面的陽光下,熠熠閃光。 旁邊小哥瞪大了雙眼。 幾乎都沒怎么反應,戚魚抿了下唇,居然露出幾分無措表情。 對視須臾。虞故崢注視她,問:“要不要聽我說完?” 好半晌,戚魚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小而緊繃:“……嗯,你說?!?/br> 海風漸大,她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覺得冷,微不可察地顫了下,虞故崢卻沒出聲。他低斂著桃花眼瞥一眼戚魚,反倒開始解身上的西服外套。 旁邊小哥見狀,趕緊幫忙先接過戒指盒,暫時捧著。 “曾經我以為能夠掌握自己這一生?!苯渲覆辉?,虞故崢隨手解開西裝扣,眸光仍落在戚魚身上,稍頓,接道,“不必有任何人的參與,更無需與別人簽訂契約,度過余生?!?/br> 戚魚抬起腦袋。 虞故崢與她接上目光,淡淡道:“直到對你動心?!?/br> 在她身邊,他的五官六感,情緒波動才完整。 虞故崢已經解了外套。 戚魚見他微傾身,從容替她披上。外套的溫熱感和若有似無的好聞味道一并攏上,頓時將她籠罩在無邊無垠的空白里。 全世界只剩下她的心跳聲。 虞故崢一雙桃花眼沉靜而深,似冷靜剖析又似傾盡一擲,道:“于我而言,你不是枷鎖,不會是束縛?!?/br> “……” “戚魚?!蹦腥寺曇翥鲢鋈缬?,一字一頓都像敲在她心上,“你是我想要不計利害去對待的唯一?!?/br> “如果是你,我心甘情愿?!?/br> “我……” 戚魚剛開口一個字,霎時就咽在了喉間,頭一回格外失態地,睜大眼眸。 虞故崢已然在眼前,屈單膝跪下。 一貫俯視的人,此刻抬眸與她視線相接。從戚魚的角度看去,他那副極為英雋的眉眼間,情緒深之又深。 “我想要你參與我的人生,分走我的時間和一切?!庇莨蕧樈舆^遞來的戒指盒,看著她道,“與我結婚,讓我留在你身邊?!彼羯痛?,問,“你愿不愿意?” 這是一場求婚。 虞故崢說過,所有的事,他會一并補上。原來是在今天。 “……嗯?!?/br> 良久,戚魚點點頭,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哽了:“我愿意?!?/br> 隨著一開口,剛才積蓄包裹的情緒轟然被沖垮,眼前一切都開始模糊。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戚魚只能模糊看到虞故崢的身影,感覺左手手指被托起,戴上了那枚戒指。 尺寸剛好。 “別哭?!庇莨蕧樀穆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