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雨季，晚上的暴雨瓢潑不斷，即便撐著傘，戚魚身上還是濕了大半。她渾然不察，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別墅。

    傭人阿姨在一樓客廳見到淋得濕透的戚魚，掩不住驚詫。

    “太太，您怎么這時候回來了？”

    “虞先生最近回來過嗎？”戚魚的表情像有點急。

    阿姨忙道：“先生這兩天都在，但今晚還沒回來?！?/br>
    看樣子小虞太太要在別墅里等先生回來，阿姨看戚魚一身雨水，關心勸道：“您先洗個熱水澡，一會兒我給您熱一杯牛奶吧?！?/br>
    等到半小時后，估摸著戚魚的澡該洗完，阿姨送熱牛奶上樓。

    一進臥室，戚魚伏在化妝桌前休息，面前手機屏亮著，身上穿的仍是剛才那一條鵝黃色短袖長裙，頭發還濕著。

    聽見動靜，她乖乖抬起腦袋。

    阿姨覺得不太對，探了探戚魚的額溫。

    發燒了。

    .

    會所的環境清幽雅致，包間內，汪盈芝在茶桌前放包坐下。

    “你好?！?/br>
    汪盈芝面上掛著笑，與對面的虞故崢一握手，客套幾句話的工夫，對方已經接到兩個合作伙伴打來的電話。

    “你要是有急事就先接吧，我不急?！蓖粲ラ_口。

    虞故崢淡淡笑了笑，并沒接電話，隨手將手機給莊成，讓他出去了。恰巧服務生送來茶水單，虞故崢將茶單推至汪盈芝面前，循禮道：

    “看看喝什么?！?/br>
    汪盈芝剛回國不久，知道最近戚魚期末太忙，一直沒去打擾她。這幾天華泰出事，她心想虞故崢大概也無心再維持這段聯姻了，就托生意上的朋友要到虞故崢助理的電話，想試試約他見一面。

    沒想到虞故崢那邊回復及時，約在今晚。

    汪盈芝自忖對方應該有要事纏身，自我介紹過后，開門見山。

    “是這樣，下個月小魚就要出國了?！蓖粲ズ陀莨蕧槻惶?，試探道，“我是想建議她，等她兩年以后畢業，就直接在美國那邊工作……你覺得呢？”

    虞故崢失笑一瞬。

    “她有她的想法，你不該問我?！?/br>
    “當然，她現在跟家里斷了關系，以后的人生肯定是自己安排?！蓖粲ッ粶仕膽B度，自然道，“所以之前她那個家里給她的安排，我想你應該也覺得不作數了……”

    “作數?！?/br>
    汪盈芝以為自己錯聽：“什么？”

    服務生端著茶具進來沏茶，紅著臉偷覷了眼虞故崢，點茶完畢，先給他一杯。而對方未以目光回應，接過茶杯，卻是推給汪盈芝。

    虞故崢神色波瀾不驚，不緊不慢接：“在我這里，她與我的婚約一直作數?！?/br>
    汪盈芝說不出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下愕然。

    她以為虞故崢不喜歡戚魚，沒想到非但不是，而且話里似乎還有留人的意思。戚魚現在喜歡虞故崢，虞故崢不會看不出來，要是他真開口留人，那她肯定會留下。

    汪盈芝打量虞故崢的神色。

    近來華泰出事，外界爭議不斷，都說華泰當初開展醫藥業務就是錯誤，虞故崢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但汪盈芝卻聽說，這一出是自家人的爭斗，和虞故崢那個大哥有關系。

    華泰收購華盛，虞家內部不知道亂成什么樣。

    戚家是火坑，虞家就更是火坑。汪盈芝也算看著戚魚長大，不忍心再看她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

    “你應該也清楚，小魚還小，就算現在喜歡上什么人，將來不一定……”汪盈芝道，“你那么忙，又要顧得了公司，又要顧上她，可能不太現實，以后要真離了婚，到時候還要分家產……相信你比我有更多考量?！?/br>
    虞故崢容色未改，沒接話。

    汪盈芝這番話說得很直白，心里也有些惴惴。

    她也是沒辦法，話說得夠清楚了，虞故崢看得清，應該會權衡利弊。

    對視一晌，汪盈芝卻見虞故崢忽然笑了，氣質光華卻迫人，那股上位者的氣場一覽無余。

    他淡淡道：“都要?！?/br>
    .

    戚魚燒得迷頓，洗完澡后，又吃了藥?？伤龘蔚搅璩窟€沒等到人，實在太困，爬上床窩著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感覺床邊似乎有人，對方的修長手指觸碰過自己的額際，帶著那種很好聞的淺淡沉香。

    戚魚困得睜不開眼，腦袋不由地跟著蹭了下，又沉沉睡過去。

    再醒來，是被手機鬧鈴吵醒。

    戚魚下意識轉過腦袋，一眼就瞅見了床邊正在看電腦的人。

    熹微晨光透進，朦朧勾勒出男人的周身輪廓，在光影明暗中，有種絲毫不融合的矜貴氣質。像是一個夢。

    虞故崢似有所察，眸光抬起，和戚魚對視上一眼，隨手合上電腦。

    “怎么這么容易生病?！?/br>
    戚魚的視線循著虞故崢，一直看對方來到床邊，沒吭聲。

    有那么一瞬間。

    她不想去參加等下的考試了，她想留下來。

    可是這么一來，之前做過那么久的準備都白費了。更重要的是，留下好像也沒有用。

    “……我看到您公司的新聞了，很嚴重嗎？”戚魚開口，還有點鼻音。

    “不嚴重?！?/br>
    虞故崢將床頭的電子體溫計遞給戚魚，問：“喝不喝水？”

    “嗯?！?/br>
    戚魚自己量了下溫度，三十六度五，燒已經退了。虞故崢又倒一杯水，她捧著水杯吹了會兒，默默喝了大半杯，剛抬起腦袋，就對上了虞故崢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

    虞故崢一雙桃花眼漂亮而深長，眼神像是親近，又像疏離，似在沉靜忖度些什么。

    “你可以提一個要求?！绷季靡院?，虞故崢道。

    戚魚頓了下。

    “我提什么……都可以嗎？”

    虞故崢看著戚魚。

    半晌，戚魚抿唇，認真想了想，還是道：“之前我在貓舍寄養了一只小貓，但是我快要出國了，找不到主人領養它。您能收留它嗎？”

    對視許久，虞故崢并不接這句話。

    那剎那戚魚突然有一種錯覺，虞故崢是想讓她提別的要求。

    “機票訂了么?！?/br>
    “……嗯?！逼蒴~報出一個日子，又補了句，“但是住的地方還沒有定好?！?/br>
    戚魚還想問什么，手機嗡鳴聲響起。

    虞故崢瞥一眼來電，離開前，平靜出聲，話接的是戚魚之前的要求：

    “那就送過來?！?/br>
    戚魚在床上捧著喝完剩下的水，忽然看向虞故崢離開的方向，兀自思忖了好一會兒，這才爬下床。

    她多花了一些時間，把臥室里屬于自己的東西都找出來，又翻出之前沒帶走的那個盒子。

    盒子里的東西，都是虞故崢送的。

    戚魚垂著睫毛，一件件擺出來。

    第一次見面時給她的那顆糖，糖紙被她留下來了，保存到現在。還有一年前見面時給的名片，后來的戒指。以及送她那條裙子的吊牌，胸針，還有車鑰匙和生日項鏈。

    想了會兒，戚魚最后把車鑰匙和胸針留下，擱在化妝臺的顯眼位置，帶走了別的。

    回學校依舊是打車。

    期末，考完最后一門數據庫原理，戚魚甫一走出考場，手機剛開機，就收到了汪盈芝的消息。

    汪盈芝將戚魚約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餐廳，近期是考試周，來的學生少，周遭格外靜謐。

    噓寒問暖幾句，汪盈芝笑問：“小魚，你感覺考得怎么樣？”

    戚魚也抿出一個小小的笑，如實道：“應該還可以?！?/br>
    “那申請交換生的事情，就差不多有底了?！?/br>
    戚魚“嗯”了句。

    汪盈芝像不經意問起：“虞故崢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什么？”

    見戚魚搖頭，汪盈芝心里驚詫，虞故崢是不打算留人了？

    汪盈芝心道，虞故崢到底還是足夠理智，已然權衡利弊過了，看來是打算割棄這段婚約了。

    思及此，汪盈芝松氣，沒說那一晚和虞故崢的談話，又詢問：“出去交換的事，確定了吧？”

    戚魚點了點頭。

    “我想好了?！?/br>
    .

    七月初，戚魚這學期的期末成績放出，不出意外，發揮得很好。

    很快就收到了s大計算機學院發來的錄取郵件。

    暑假開始，戚魚還是住在別墅，只是虞故崢沒有露面。她在財經新聞里看到過好幾次虞故崢的名字，關于收購的事，藥企的事，對方應該忙到沒有空回來。

    戚魚去了一趟貓舍，將小貓接回別墅，又把貓糧和玩具零食一并買了。

    “這些家里都有?！眰蛉税⒁绦Φ?，“先生提過這事，所以之前我們就都買好了，在房間里放著呢?！?/br>
    戚魚有點茫然：“房間？”

    一樓小客廳旁的儲物室早被改成了小貓的房間，很可能是從虞故崢離開的那天開始裝潢的，傭人帶戚魚推門進去，滿眼都是清新的粉白色調。